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在内室中凝固。
血书的齑粉如同暗红色的雪沫,无声飘落,每一粒都浸透着北疆的哀嚎与背叛的腥臭。
福伯抱着昏迷的林风,苍老的手微微颤抖,看向秦烈的目光充满了惊骇。
床榻上,秦战天紧闭的双眼下,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滔天杀念。
“照顾好他。” 秦烈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万载玄冰在摩擦,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没有回头,目光穿透了墙壁,死死锁定了遥远的北方。
“世子…少爷…” 福伯声音哽咽,充满了担忧,“北疆凶险万分,您…”
“这是命令。” 秦烈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掌控生死的铁血意志。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如鬼魅,带起的劲风让烛火疯狂摇曳。
隔壁静室的门被推开,脸色依旧苍白的阿依娜扶着门框出现。她显然听到了林风的嘶吼和秦烈那冰冷的话语,眼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却异常坚定。她快步走到秦烈面前,将两个小巧的玉瓶塞入他手中。
“大人,白色玉瓶是‘九转续命散’,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吊住性命,但会透支本源,慎用!”
阿依娜语速极快,气息还有些不稳,“红色玉瓶是‘焚血爆元丹’,服下后半个时辰内,气血、力量、速度暴涨近倍,但药效过后,经脉剧痛,气血亏空,至少虚弱三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
玉瓶入手温润,却带着阿依娜透支生命炼丹留下的余温。秦烈看也没看,直接收入怀中贴身放好,那冰冷的触感紧贴着心脏。
“父亲这边,继续伪装虚弱。任何人,包括皇帝派来的御医,胆敢强行探查或有不轨…” 秦烈目光扫过福伯和阿依娜,那双漆黑的魔瞳深处,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杀无赦!”
最后一个字落下,室内的空气仿佛被彻底抽空,连烛火都凝固了一瞬。福伯和阿依娜同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穿透骨髓,下意识地重重点头。
“是!大人!” 福伯嘶声道。
“大人放心!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阿依娜眼中闪烁着决绝的毒芒。
秦烈不再多言,身影一晃,已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消失在幽深的内院走廊尽头。没有惊动王府任何守卫,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几个起落便翻出了高大的王府围墙。
“嘶聿聿——!”
一声压抑着兴奋与暴戾的马嘶在王府后街的阴影中响起。
一匹通体漆黑如墨,唯有四蹄雪白,神骏非凡的乌云踏雪驹正焦躁地刨着地面。
这是秦烈秘密带回帝都的坐骑,名唤“墨蛟”,来自北疆最凶悍的野马群,血脉中流淌着风暴与狂沙。
秦烈如同鬼魅般落在马鞍上,没有一丝声响。他拍了拍墨蛟粗壮的脖颈,冰冷的杀意透过手掌传递过去。
“老伙计,家被偷了,兄弟在流血。”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随我…踏平叛贼!”
“唏律律——!” 墨蛟仿佛听懂了主人的滔天怒火,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长嘶,前蹄高高扬起,碗口大的蹄铁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砸出火星!下一瞬,它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箭矢,猛地蹿了出去!
轰!
蹄声如雷,瞬间打破了帝都深夜的死寂!狂风在秦烈耳边呼啸,两侧的房屋、高墙化作模糊的黑影飞速倒退。
墨蛟四蹄翻飞,每一次踏地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青石板在沉重的马蹄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裂的石屑向后飞溅!
一人一马,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狂暴飓风,沿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向着帝都北门的方向狂飙突进!
“什么人?!夜禁敢在御街纵马!站住!” 北门箭楼上,守夜的禁军校尉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马蹄声惊动,厉声高喝。火把的光亮下,隐约可见一道快得只剩下残影的黑线直冲城门而来。
“拦住他!” 校尉头皮发麻,厉声下令。厚重的包铁城门早已紧闭,门后的拒马桩森然林立。
“滚开!” 一声冰冷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狂风与马蹄!声音中蕴含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城门附近所有禁军士兵的心头!
噗通!噗通!
数名靠近城门试图阻拦的士兵脸色瞬间煞白,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窒息感袭来,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
轰隆——!
就在这一滞的瞬间,墨蛟已经冲到了紧闭的城门前!秦烈眼中寒光暴涨,体内《龙象霸体诀》轰然运转,周身筋骨爆发出沉闷的雷鸣!他没有丝毫减速,更没有勒马的意图!
“开!” 一声断喝,秦烈右拳紧握,一层淡淡的、带着金属光泽的古铜色瞬间覆盖拳面!他没有动用复杂的武技,仅仅是调动了霸体最纯粹、最狂暴的力量,结合墨蛟那恐怖绝伦的冲击之势,一拳轰向那扇厚重的包铁城门!
砰——!!!
一声震耳欲聋、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在帝都北门轰然爆发!
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拳头落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空气中荡起一圈圈涟漪!那扇足以抵挡攻城锤撞击的沉重城门,门板中央以拳头为中心,瞬间向内凹陷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镶嵌在门板上的青铜门钉如同被巨力掀飞的石子,嗖嗖激射出去,深深嵌入两侧的城墙砖石之中!
连接城门的巨大青铜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竟被这纯粹暴力的一拳,硬生生震得弯曲、断裂!
吱嘎——轰!
城门没有被完全轰开,但中间赫然被砸开了一道足够一人一马通过的巨大缝隙!断裂的门栓残骸和扭曲变形的门板碎木四处飞溅!
墨蛟没有丝毫停顿,载着秦烈,如同黑色的闪电,从那道被暴力撕开的缝隙中狂飙而出!只留下身后一地狼藉,和城门内那些呆若木鸡、面无人色的禁军士兵。
寒风如同冰冷的刀子,瞬间灌满了秦烈的口鼻。帝都的城墙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是茫茫无边的黑暗原野。秦烈伏低身体,紧贴墨蛟的鬃毛,一人一马彻底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驾!”
冰冷的命令如同鞭子抽在墨蛟的灵魂深处。这匹神驹感受到了主人那焚天的怒火和刻骨的杀意,它不再保留,血脉中属于北疆狂野的凶性被彻底点燃!
唏律律——!
墨蛟仰头发出一声充满野性与暴戾的长嘶,四蹄踏地的频率陡然提升到了极限!它的肌肉如同钢索般虬结绷紧,每一次蹬踏,地面都仿佛在颤抖!速度再次飙升,快得只剩下一条模糊的黑线,在官道上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风压如同实质的墙壁,狠狠拍打在秦烈脸上,几乎让他窒息。官道两旁的枯树黑影连成一片,飞速倒退成模糊的灰带。冰冷的空气被高速摩擦,竟在墨蛟的鼻息前形成两道白色的气浪!
快!再快!
秦烈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熬。林风浴血带出的每一个字,都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赵铁鹰、孙猛…被乱箭射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用身体为他打开水门…胡惟庸!王魁!张彪!这些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苍狼城在燃烧!他的根基在崩塌!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叛徒的屠刀下哀嚎!城内的军民在恐惧中颤抖!
“吼——!” 一股狂暴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从秦烈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受伤孤狼的咆哮!他体内的气血在《龙象霸体诀》的催动下疯狂奔涌,周身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竟将扑面而来的刺骨寒风都驱散了几分!
墨蛟感受到了主人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杀意,它的速度已经达到了生理的极限!口鼻中喷出的白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肺部在超负荷运转!油亮的黑色皮毛下,强健的肌肉如同波浪般起伏,每一次拉伸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时间在疯狂的速度中流逝。一天一夜!秦烈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全部心神都系在墨蛟身上,用自身精纯的气血之力不断梳理着它疲惫的筋肉,强行刺激着它的潜能。
墨蛟的四蹄早已磨破,每一次踏下,都在冰冷的官道上留下一个个带血的蹄印,但速度却丝毫未减!
官道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崎岖的山路和荒芜的野地。
秦烈凭借着前世对地形的模糊记忆和古镜碎片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指引本能,选择着最短、最险峻的路径!
翻越陡峭的山岭,墨蛟四蹄在裸露的岩石上蹬踏出火星;横穿结着薄冰的河流,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皮毛,又被狂奔带起的热力蒸腾成白雾!
“坚持住,老伙计!” 秦烈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异常沙哑,他再次渡过去一股精纯的气血。墨蛟发出一声不屈的嘶鸣,速度依旧!
第二天深夜。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雪粒,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寒风变得更加凛冽,如同鬼哭狼嚎。
墨蛟的速度终于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它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浑身蒸腾着滚烫的白气,汗水混合着雪水浸透了皮毛,又在寒风中迅速凝结成冰碴。
前方,一片黑沉沉的、如同洪荒巨兽匍匐的阴影出现在地平线上。连绵的山脉如同天然的屏障,横亘在前方。翻过这片山,就是北疆的地界!距离苍狼城,只剩不到一日之程!
然而,墨蛟的状态已经到了极限。它的脚步开始踉跄,强健的肌肉因为过度透支而剧烈颤抖。
秦烈猛地勒住缰绳。墨蛟发出一声痛苦的低鸣,前腿一软,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前跪倒!秦烈在它倒地的瞬间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冰冷的雪地上。
“辛苦了,老伙计。” 秦烈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墨蛟被汗水冰凌覆盖的脖颈,声音低沉。他能感受到这匹神驹体内气血的枯竭和筋肉的撕裂伤。毫不犹豫,他从怀中掏出阿依娜给的白色玉瓶——九转续命散。
倒出小半瓶闪烁着微光的淡金色药粉,秦烈撬开墨蛟的嘴,将药粉倒了进去。药效立竿见影,墨蛟原本黯淡的眼神恢复了一丝微弱的神采,紊乱的喘息也稍稍平复,但它依旧瘫倒在地,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站起。
秦烈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他最后看了一眼陪伴自己从帝都狂奔至此的伙伴,将剩下的九转续命散和焚血爆元丹贴身藏好。
然后,他猛地站直身体,望向那片黑沉沉的山脉。
没有马,就用双腿!
轰!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秦烈身上轰然爆发!脚下的积雪被瞬间清空出一个圆形!他双腿的肌肉如同虬龙般贲起,将破烂的裤腿撑得几乎裂开!
《龙象霸体诀》催动到极致!《游龙步》身法全力施展!
嗖——!
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和炸开的雪雾!秦烈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又似贴地飞行的鬼魅,向着陡峭的山坡狂飙而去!
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双脚在山石、树根、积雪上轻点即过,每一次借力都爆发出恐怖的推进力,身形在崎岖的山林间拉出一道扭曲的灰线!
寒风夹杂着雪粒,如同钢针般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却无法让他有丝毫的停顿。体内的气血如同熔炉般熊熊燃烧,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他的眼中只剩下那遥远的、正在被叛徒和豺狼蹂躏的苍狼城!
翻山!越岭!
陡峭的岩壁在他脚下如履平地,深不见底的冰涧被他一跃而过!荆棘撕碎了本就破烂的衣衫,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道道白痕,却无法阻挡他分毫!他的速度,甚至比墨蛟巅峰时更快!
时间在疯狂的奔袭中飞速流逝。当秦烈如同一头不知疲倦的凶兽,带着一身风雪与寒气,终于冲下最后一道山梁时,天色已经再次变得昏暗。
一片辽阔的、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荒原展现在眼前。而在荒原的尽头,一座庞大、森严、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城池轮廓,在铅灰色的天空下巍然矗立!
苍狼城!
那熟悉的、浸透着铁血与风霜的玄黑色城墙!那曾飘扬着“秦”字大旗的城楼!
然而此刻,城墙之上,招展的却是陌生的、带着浓浓血腥和背叛气息的旗帜!城门紧闭,城楼上火把通明,人影幢幢,戒备森严!一股压抑、混乱、带着血腥味的肃杀之气,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也扑面而来!
秦烈站在山梁之巅,风雪拍打着他布满冰霜的脸颊。他剧烈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如同蒸汽般喷涌。连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的亡命奔袭,即使以他武师境的霸体,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气血消耗巨大。
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刺破苍穹的血色战矛!
那双眼睛,穿越风雪,死死锁定了苍狼城那紧闭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城门。漆黑的瞳孔深处,压抑了整整一路的、足以焚毁天地的暴戾杀意,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胡惟庸!王魁!张彪!
还有城里的叛徒!草原的豺狼!
我秦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