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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浓得化不开的铅灰色浓雾,死死裹着午夜时分的西郊殡仪馆。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粘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消毒水锋利的味道,混合着陈年香烛燃尽后残留的甜腻灰烬,底下还沉沉压着一股铁锈般的腐朽气息。那是死亡经年累月,渗进砖缝墙皮里,再也洗刷不掉的烙印。

白雨妍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夜风裹着这股气息灌入肺腑,让她胃里一阵翻腾。她紧了紧藏蓝色警服外套的领口,指尖冰凉。报案电话里语无伦次的嘶吼还在耳边回响:“……活了!那老太太的眼睛在炉子里睁开了!老张……老张他不对劲!救命!它缠着我——!” 接线员甚至听到了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锐响。

“头儿,” 旁边年轻的警员小王脸色发白,手电光柱在浓雾中徒劳地晃动,“这地方……邪性。”

“闭嘴!记住我们是警察。” 白雨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她推开沉重的殡仪馆主厅玻璃门,一股更浓烈的阴寒混杂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大厅空无一人,惨白的顶灯映着光洁冰冷的地砖,墙上巨大的电子钟显示着“01:47”。值班台空着,老式的黑色座机话筒歪在一边,电话线被齐根剪断,断口整齐得诡异。地面上,几道杂乱的、带着灰白污迹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通往后方焚化间的走廊深处。

脚印旁边,散落着一小撮灰黑色的粉末,像极了焚烧后的纸灰,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三角轮廓。

白雨妍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指尖小心捻起一点粉末。触感冰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滑腻感,仿佛捏住的不是灰烬,而是某种活物冰冷的鳞片。她心头猛地一沉。这不是寻常火灾残留。

“三号焚化间。” 她站起身,声音低沉,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注意警戒,情况不对立刻报告。”

走廊幽深,仿佛通往巨兽的食道。两侧墙壁是冰冷的白色瓷砖,头顶的白炽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噪音,光线忽明忽暗,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揉碎。空气里的甜腥味和铁锈味愈发浓重,还夹杂着一丝……皮肉焦糊的恶臭?越靠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铁门(门牌上写着“三号焚化间”),一股无形的压力就越发沉重,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粘稠的冰水,挤压着胸腔,让人呼吸困难。

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惨白的光。

“小王,小刘,左右警戒。” 白雨妍低声命令,侧身贴在冰冷的门边,一手持枪,一手缓缓推开沉重的铁门。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门内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热浪混杂着浓烈的焦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的怨毒气息扑面而来!操作间中央,巨大的焚化炉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炉门紧闭。然而,那厚达数寸的特种钢炉门内侧,正对着门口的位置,赫然嵌着五道狰狞扭曲的凸起指痕!指痕深陷,边缘的金属呈现出被巨力强行撕裂的暗红色,仿佛有一只来自地狱的鬼爪,曾疯狂地由内向外抓挠!指痕中心,一片灰白色的、带着诡异湿痕的人形拓印,正缓缓向下滑落,在地面留下一道粘稠的痕迹。

操作间一片狼藉。灰白色的、混杂着骨灰和某种粘稠阴冷物质的粉尘覆盖了地面、控制台和墙壁,如同下了一场地狱的雪。空气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高温蒸汽和刺鼻的酒精味。

“呕……” 小王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白雨妍强压下胃里的翻腾,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现场。控制面板被暴力砸毁,一个角落凹陷下去。地上散落着一个裹着石棉的金属长钩,钩头上沾着暗红的血迹和铁锈。视线最终定格在角落——一个身影蜷缩在墙根,浑身沾满灰白色的粉尘和干涸的血迹,后背的衣物被烧穿,露出大片狰狞的、仿佛被强酸腐蚀又经烈火灼烧过的焦黑皮肉,边缘还诡异地凝结着冰霜。他面朝下,一动不动,一只沾满血污和灰烬的手,死死攥着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

“还有活口!叫救护车!” 白雨妍立刻冲过去,小心地将人翻过来。

是个年轻男人,十八九岁的模样,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眉宇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即使昏迷也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让白雨妍心惊的是他的穿着——并非殡仪馆的工作服,而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样式古旧的靛蓝色粗布道袍!道袍上沾满了灰烬和血迹,胸口位置,被烧穿了一个焦黑的破洞,破洞边缘残留着同样的灰黑色三角粉末印记。

“道袍?” 小王也看到了,满脸惊愕,“这……这人是干嘛的?”

白雨妍没回答,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青年裸露的脖颈下方。在那片被腐蚀灼烧得惨不忍睹的皮肤边缘,靠近锁骨的位置,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深紫色的指印!指印纤细枯瘦,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和怨毒,仿佛被冰水浸泡过的铁钳狠狠夹过!

一股寒意瞬间从白雨妍的脚底窜上头顶。这指印……和炉门内侧那巨大的爪痕,透着同源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恶念!

就在这时,青年一直紧攥着的、屏幕碎裂的手机,突然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屏幕诡异地闪烁了一下,瞬间又暗了下去。

白雨妍瞳孔一缩。她小心翼翼地掰开青年冰冷僵硬的手指,取出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机。屏幕已经碎裂成蛛网,但就在刚刚闪烁的瞬间,她似乎瞥到屏幕背景是一张极其复杂的、朱砂绘制的符箓图案,与炉门爪痕和青年胸口的灰烬,隐隐形成某种三角呼应。

“呜哇——呜哇——”

远处传来救护车凄厉的鸣笛,撕破了殡仪馆死寂的夜幕。

白雨妍看着担架上被迅速抬走的青年,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嵌着恐怖指痕的焚化炉门,以及地面上那道滑向黑暗角落的灰白人形湿痕。浓雾似乎更重了,沉沉地压在心头。她握紧了手中那只冰冷的手机,碎裂的屏幕边缘硌着掌心。

“封锁现场!最高级别警戒!” 她声音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通知局里技术科和‘民俗异常档案’小组,立刻介入!还有……” 她顿了顿,看着担架消失的方向,“查清这个穿道袍的年轻人是谁!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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