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冲开泥浆,沿着额角流淌,在黑脸上开出数条沟壑。
贡布绝望地扫视四周。
翊波、黑鬃、方皮……
所有可能的逃路都有敌人。
他们身后,水府精锐沉默肃立,甲胄上血迹斑斑。
败局已定。
无路可逃。
他犹如困兽,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
猛地扭头,对着瑟瑟发抖的亲随咆哮。
“活不起啦?看你们那怂样!死拼!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喇嘛们最先平复,眼中燃起狠戾。
他们强行运转真元,诵念密咒。
可惜,强弩之末。
降魔杵、金刚铃,禅杖、戒刀,各色兵刃上仅泛起黯淡金光。
“降妖伏魔!”
金刚多仁暴喝。
带着手下,如同扑火飞蛾,朝着最近的黑鬃、华虎等人冲去。
“不自量力。”
翊波声音冰冷,不祥红矛随意点出。
当先的喇嘛,像凌空挨了颗炸弹。
“砰!”的一声,身体四分五裂。
冲锋的队伍刚刚激起凶性,就被冷水浇头,士气大跌。
战机!
黑鬃低吼,抡大刀发起反冲锋。
华虎、云豹身形更快,眨眼间切入了敌方阵中。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斗。
更像是一场迅捷、冷酷的清理。
魔戒升级后的兵器没有凡铁,本地阳燧特性被催发到极致。
其上附带的“狂暴”与“腐蚀”特效,在此时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黑鬃回到,轻易破开对面喇嘛的护体佛光。
连人带法器,斩成两段。
断口处,血肉迅速发黑、枯萎。
另一名喇嘛惊惶地挥舞降魔杵,砸向华虎。
老虎精身形一晃,轻松避开。
短匕在那喇嘛的手腕上轻轻一撩,带出道极浅的血痕。
喇嘛只觉手腕一麻,下意识低头去看。
伤口周围的皮肉,竟像是被烈火灼烧,迅速蜷曲、焦化!
剧痛猛然然放大百倍!
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抱着手腕,在烂泥中疯狂翻滚。
至于贡布多吉的亲随,更是土崩瓦解,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被方皮带着几头野猪轻松犁翻。
兽群践踏。
各种瘆人异响混合,在林间回荡。
短短数十息。
最后一名试图掐诀顽抗的喇嘛,被冷箭洞穿咽喉。
摔进泥坑,身体抽搐几下,没了声息。
金刚多仁力竭长叹,颓然坐倒。
山林沼泽像贪食的饕餮,没一会儿就将尸体吞吃干净。
间歇反上来几堆气泡,像打饱嗝。
李超、李重耳兄弟小步奔到朱罡烈身侧。
“主公。”李超压低声音,“这贡布多吉是逻些有名的贵族,举足轻重,不如……”
李重耳立刻接口补充:“将他生擒,以此作为要挟,或许能逼迫屏巴桑措妥协,甚至主动献出城池。如此一来,整个青塘地区,唾手可得!”
朱罡烈侧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
这对兄弟,心思活络,可用。
只是格局,终究小了些。
他轻轻摆手。
“水府的根基,从来不在凡间城池。青塘要取,不是这时候,不是这方法。”
李重耳还想再劝,被兄长拉住。
朱罡烈瞥了他们一眼,继续道,“直接插手凡间王朝更迭,不可取。”
他这话一语双关,说的哥俩同时变色,讷讷后退。
“你们的事,我已清楚。用心办差,自有你们得偿所愿的时候。”朱罡烈声音变冷,“若有其它心思……”
“不敢!请元帅明鉴!”李氏兄弟闻言,慌忙下跪叩首。
这才几天,他们有种被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府主……深不可测。
目光手段,远超想象。
朱罡烈将他们扶起,勉励了几句。
然后,迈开脚步,缓缓走向昏迷的贡布多吉。
翊波上前一步,抬脚,发力。
“咔嚓!”
“咔嚓!”
两声骨裂脆响。
贡布多吉的双腿膝盖,被直接踩碎。
剧痛将他唤醒,闷哼一声,本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又挤出身白毛汗。
“论大人……贡布多吉。”
朱罡烈居高临下,俯视藏地权贵。
“你,打着为弟弟报仇的旗号,四处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名为助拳剿匪,实为借刀杀人,削弱异己。逻些、苯教、青塘还有福陵山,都在你算计中,对吧?”
贡布多吉已经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你嫉恨巴图鲁手握重兵,又深得苯教萨满们的支持,始终压你一头。所以跟来寻找机会,想以水府做引,诱使他冒进,一头扎进死地。”
“你……你……”
“一线天,伏击青塘使节团的也是你吧?还想栽赃给我?”
朱罡烈随手抓起一团泥巴,“啪!”拍在贡布嘴上。
“呜……呜呜……”
他在不停挣扎。
朱罡烈搬来块石头,悠闲地坐下,将他那点心思,一一说清。
这人本意报仇,却看上天河水府的物产、青唐城的繁华,还觊觎卯二的美色。
原计划联合诸方势力绞杀天河水府,却在厉宁失势后,落井下石。
突袭狼窝失败,立刻添油加醋,促成逻些发兵,讨伐福陵山。
本来要借巴图鲁之手,平灭恶人谷,顺道夺取青唐城。
遇到硬茬,立刻反手害死主帅和苯教萨满,谋划铲除异己,夺取兵权……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智谋通天,时不时“灵机一动”,其实,不过是反反复复的“临时起意。”
没有战略。
没有长远规划。
没有妥善布局。
最重要的是,没有原则,见利忘义!
贡布听到这里,彻底放弃挣扎。
只双眼望天,呼哧呼哧地喘息。
朱罡烈没停,继续往下讲。
被劫书信、炼器大赛、突袭狼穴,囤积蓝樱草,推广化煞符……
每件事,都是精心策划。
连在一起,叫局。
局中人被推着往前走,却不自知。
这,才是计谋。
一句句,一字字。
如同无形重锤,狠狠砸在贡布多吉的心头。
他所有的阴谋、野心被眼前这个粗鄙猪妖剥茧抽丝,扒得干干净净。
更可悲的是,他这些计谋在对方眼里,连小孩子玩意都算不上。
恐惧!
无边无际的恐惧。
如同潮水,淹没所有念想。
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悔恨。
他不后悔杀人放火,不后悔心狠手辣。
后悔的是……不该来招惹这头猪!
这畜生,表面愚蠢莽撞,实则比狐狸还要精明,比恶鬼还要凶残!
“呜呜…”
朱罡烈在泥巴上抠出个窟窿。
贡布多吉嘴唇哆嗦着,“饶命……饶我一命……我们没有深仇大恨,留我一命,我替你做事。逻些城很强大很复杂……你,你需要我替你周旋吧,报信……”
“求我。”
“你……求你……”
“本来可以放过你,”朱罡烈笑了,笑得很和谐,“不过,你敢对我的女人动邪念……那就是死罪!”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