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壶居地下静室内,朱振华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的淡金色真气在黑暗中勾勒出玄妙的轨迹。这间特制的修炼室四壁镶嵌着能够汇聚灵气的玉石,此刻却被一层薄雾笼罩,那是真气运转到极致时产生的异象。
他已经闭关三天了。
自从察觉到《九转天医诀》第三转的瓶颈,朱振华便放下所有事务,专心寻求突破之法。这门传承自药师塔的功法并非书本记载,而是深植于他的识海之中。每一次突破,都需要在精神世界中寻觅那若隐若现的路径。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深色痕迹。朱振华闭目凝神,意识沉入识海——那是一片浩瀚无垠的金色空间,无数光点如星辰般闪烁,每一颗都代表着《九转天医诀》的一部分奥义。
\"气贯百脉,生生不息......\"
朱振华的意识在识海中穿行,追寻着第三转的传承印记。往日清晰的路径如今却如同雾里看花,每当他接近关键节点时,总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这种挫败感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耐心。
\"为何无法突破?\"
他睁开眼,长吐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久久不散。低头看向掌心,真气纹路依旧停留在第二转的层次,未能形成第三转特有的螺旋脉络。窗外已是深夜,月光透过特制的水晶窗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静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周小芸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膳走了进来。琥珀色的汤药散发着人参和灵芝特有的清香,在密闭的室内格外浓郁。
\"还是不行?\"她将药膳放在矮几上,声音轻柔如羽毛拂过。
朱振华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温热的药液滑过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暖意。\"识海中的路径被阻断了,像是缺了某种契机。\"他摩挲着碗沿,眉头紧锁,\"真气已经足够充沛,却始终无法突破那道屏障。\"
周小芸在他身旁坐下,纤细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或许你需要换个方式?\"她的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凉意,\"《九转天医诀》讲究'医道同源',一味苦修未必是正途。要不双修?\"
朱振华摇摇头,双修已没什么效果,随即陷入了沉思。确实,传承中曾提到\"医者仁心,气随念动\"的要诀,或许自己太过执着于功法的突破,反而忽略了医道的本质。
他站起身,走到静室中央的蒲团前盘膝而坐。\"我再试一次内观识海,若仍无进展,明日便换个方式。\"
周小芸点点头,悄然退出静室,只留下一盏摇曳的烛火陪伴。
朱振华闭目凝神,意识再次沉入那片金色海洋。这一次,他没有强行冲击瓶颈,而是让自己的意识如浮萍般随波逐流,在识海中漫无目的地飘荡。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被一缕微弱的光芒吸引。那光芒来自识海深处一颗不起眼的光点,平日里极易被忽略。当他的意识触碰到它时,一段画面突然浮现——
那是药师佛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跟随他祖父出诊。病人是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年幼的药师佛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他祖父严厉的眼神制止。
\"医者眼中,只有病患,没有贵贱。\"药师佛祖父的声音清晰如昨,\"天医之道,不在庙堂之高,而在江湖之远。\"
画面突然变幻,浮现出更多片段:贫民窟里奄奄一息的产妇,街头冻得发抖的流浪儿,付不起药费跪地哀求的老农......那些年药师佛救治过的底层百姓的面容一一闪过,最终汇聚成一道金光,直射识海中央的屏障。
\"轰——\"
朱振华的意识被猛地弹回现实。他睁开眼,发现天已微亮,而自己浑身被汗水浸透。虽然仍未突破,但内心却豁然开朗——他终于明白了瓶颈所在。
原来,《九转天医诀》第三转\"气贯百脉\"的关键,不是真气的积累,而是心境的突破。这段时间他沉迷于权贵之间的周旋,渐渐忘记了医者初心。高高在上的天医传人,如何能体会众生疾苦?不接地气的修炼,又怎能真正\"气贯百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静室,朱振华做出了决定。
他换上一身普通的白大褂,戴上黑框眼镜,将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名贵金针换成了普通银针。刻意收敛气息后,镜中的他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社区医院的普通中医师,再没有天医传人的锋芒。
朱振华来到宋城最大的城中村,\"棚户区\"位于城市东北角,是一片被高楼大厦包围的低矮平房区。狭窄的巷道仅容两人侧身而过,斑驳的墙面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空气中弥漫着油烟、潮湿和廉价洗衣粉混合的气味,远处不时传来孩子的哭闹和夫妻的争吵声。
朱振华在废弃的社区服务站前支起一张折叠桌,挂上\"免费义诊\"的牌子。起初,路过的居民只是投来怀疑的目光,没人敢靠近。直到中午时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痛苦。
\"大夫,真不要钱?\"老太太的声音嘶哑,手指关节粗大变形,显然是多年的风湿病患者。
朱振华微笑着点头,搬来一张凳子:\"真不要,您坐下慢慢说。\"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坐下,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腕:\"我这腿啊,疼了半年了......去大医院看说要好几千,我哪来那么多钱......\"
朱振华三指搭上她的脉搏,立刻感受到紊乱的气血运行。他取出银针,温声道:\"风湿入骨,我给您扎几针,能缓解疼痛。\"
三针下去,老太太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哎哟!不疼了!\"她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神了!真的不疼了!\"
她的惊呼引来了更多围观者。很快,朱振华的义诊桌前排起了长队。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有咳得直不起腰的老烟枪,还有手腕上缠着脏兮兮绷带的建筑工人。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病痛和将信将疑的态度来,又带着惊喜和感激离开。
下午三点,一个满身是汗的年轻男子冲进人群,粗暴地推开排队的人:\"医生!救命啊!我老婆要生了!\"
朱振华立刻起身:\"带路!\"
男子家住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四层,楼道昏暗狭窄,墙壁上布满霉斑和孩童的涂鸦。每层楼共用一间厕所,刺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空间。推开门,只见一个孕妇躺在床上痛苦呻吟,身下的床单已被羊水和鲜血浸透。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个小煤气灶,墙上贴着已经发黄的明星海报。
\"救护车还要半小时......这鬼地方路太窄了!\"男子急得直跺脚,双手不停抓扯自己油腻的头发,\"她疼了一天了,刚才突然说不行了......\"
朱振华迅速检查了一下孕妇的情况,脸色骤变:\"胎位不正,必须立刻接生!\"
话音刚落,整栋楼突然停电!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孕妇凄厉的惨叫和男子无助的啜泣。窗外雷声轰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手机照明!\"朱振华沉声指挥,同时从包里取出银针和简易接生包,\"准备热水、干净毛巾!快!\"
在四部手机微弱的光线下,朱振华徒手调整胎位,银针刺激穴位缓解宫缩疼痛。没有无菌环境,没有先进设备,甚至连基本的光线都靠手机维持。汗水浸透了他的后背,孕妇的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但他纹丝不动,全神贯注地引导着新生命的降临。
一小时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黑暗。朱振华用消毒过的剪刀剪断脐带,将浑身血污的婴儿简单清理后包裹在干净毛巾里。
\"是个男孩。\"他将婴儿递给颤抖的父亲,\"母子平安。\"
男子扑通跪下,泪流满面地磕头:\"恩人!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我连诊金都给不起......\"
朱振华扶起他,从钱包里取出所有现金塞到他手里:\"给孩子买点奶粉和尿布。\"说完,他收拾好工具,在暴雨中悄然离去。
第二天,朱振华继续在棚户区义诊。中午时分,几个纹着花臂的年轻人抬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大爷冲了过来,为首的黄毛青年大声嚷嚷:\"大夫!我爸肚子疼,您给看看!\"
朱振华检查后发现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他掏出钱包:\"叫救护车,这些钱先垫着。\"
几个年轻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黄毛突然变脸,一把揪住朱振华的衣领:\"等等!我爸吃了你昨天开的药才疼的!你得赔钱!\"
周围群众一片哗然。朱振华平静地看着他:\"我还没给你父亲看过病,更没开过药。\"
\"少废话!\"黄毛提高音量,唾沫星子飞溅,\"要么赔五万,要么我们报警说你非法行医!\"
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这帮混混专门讹人......老人是他们从街上捡来的流浪汉......\"
朱振华看了眼老人痛苦的表情和蜡黄的脸色,叹了口气:\"先送医院,钱的事再说。\"他亲自将老人送上赶来的救护车,垫付了所有费用。那几个混混见状,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还威胁要\"回来算账\"。
深夜,朱振华收拾摊位准备离开时,发现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孩子约莫七八岁,右腿有一道化脓的伤口,已经发黑溃烂,散发出腐肉的气味。
\"怎么不早点过来?\"朱振华蹲下身,轻轻揭开黏在伤口上的破布条。
男孩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我没钱......\"他的声音细如蚊呐,眼睛却亮得出奇。
朱振华心头一颤,从药箱里取出消毒液和特制药膏。他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珍宝。男孩咬着嘴唇不哭不闹,只有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他的疼痛。
\"爸爸妈妈呢?\"朱振华一边上药一边问道。
\"死了。\"男孩的声音平静得不像个孩子,\"工地塌了......他们说赔钱,但钱被包工头拿走了......\"
朱振华的手微微发抖。他给男孩包扎好伤口,又去街对面买了热包子和牛奶。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他突然明白了识海中那道金光的意义。
当晚,悬壶居静室内,朱振华再次内观识海。这一次,他没有刻意寻找突破之法,而是让那些市井百姓的面容在意识中自然浮现——老太太康复后喜悦的泪水,孕妇分娩时的鲜血与呐喊,被抛弃老人浑浊的双眼,流浪男孩溃烂的伤口......
每一张面孔都化作一缕金光,融入识海的屏障。那道阻隔他多日的无形之墙开始颤动,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医者仁心,气随念动......\"
朱振华喃喃念诵先祖的训诫,体内的真气随之自然流转。不再是强行冲关的蛮力,而是如同春水破冰,顺势而为。他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与那些病患的痛苦和希望共鸣,每一次心跳都仿佛与众生同步。
\"轰——\"
识海中的屏障轰然破碎,无数金色光点如雪花般纷飞。朱振华体内的真气如同决堤的江河,奔流不息,贯穿每一条细微的经脉。他掌心处的真气纹路终于形成了完美的螺旋状,周身金光大盛,将整个静室映照得如同白昼。
《九转天医诀》第三转——气贯百脉,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