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最顶级的“御膳坊”天字一号包厢内,气氛诡异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惨白的光,映照着长条红木餐桌上琳琅满目的珍馐。主位上,赵天雄一身暗红色唐装,指尖的玉扳指泛着血光,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热情”。
“朱医生,唐管家,请上座!”赵天雄亲自起身招呼,目光在朱振华身上停留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今日略备薄酒,专程为前些日子的误会赔罪,还望二位海涵。”他特意加重了“误会”二字。
唐管家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包厢内侍立的七八个精悍保镖。朱振华神色平静如水,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却落在面前那盅冒着袅袅热气的金边瓷碗上——正是赵天雄极力推荐的“秘制佛跳墙”。浓郁到化不开的香气中,混杂着鲍参翅肚的极致鲜美,但朱振华敏锐的嗅觉,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完全掩盖的异样气息,如同雨后泥土深处的腥甜。
“朱医生,请!”赵天雄举起手中的水晶杯,里面是琥珀色的三十年茅台,“这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好酒,特意为今日开坛。”他笑容满面,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钩子。
朱振华没有碰酒杯,而是拿起汤勺,轻轻搅动着面前那盅色泽金黄、汤汁浓稠的佛跳墙。汤勺搅动间,碗底沉淀的细微颗粒物被翻起,在灯光下几乎难以察觉。他指尖一缕微不可查的气运金线悄然探入汤中,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
金线反馈回来的信息瞬间让他心头一凛!汤中蕴含的食材精华之下,潜伏着一种极其复杂、相互制衡的惰性毒素!这种毒素本身并不致命,甚至带有微弱的滋补假象,但其分子结构异常活跃,似乎…在等待着某种催化剂!
“赵老板破费了。”朱振华放下汤勺,声音平淡无波,“这佛跳墙用料考究,火候也到了极致。只是…赵老板可知,有些‘料’,加得太多,反而会坏了这锅好汤的本味?”
赵天雄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哦?朱医生何出此言?莫非这汤不合胃口?”
“非也。”朱振华抬眼,目光如电,直视赵天雄,“是这汤里,加了不该加的东西。比如…”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吐出,“‘千机散’。”
“千机散”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包厢内炸响!
赵天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唐管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在桌下的手已悄然握紧。周围的保镖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即将扑出的猎豹,包厢内的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朱振华!”赵天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穿的惊怒,“我赵天雄诚心请客,你竟敢血口喷人,污蔑我下毒?!”
“是不是污蔑,一试便知。”朱振华神色不变,伸手端起了赵天雄刚刚极力推荐的那杯茅台。他没有喝,而是将酒杯缓缓倾斜。
晶莹剔透的琥珀色酒液,如同一条细线,精准地倾倒入他那盅热气腾腾的佛跳墙中!
“你干什么?!”赵天雄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就在酒液与滚烫浓汤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原本平静的金黄色汤汁,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剧烈地翻腾起来!伴随着“滋啦”一声轻响,一股奇异的、难以形容的气味猛地扩散开来!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无数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丝状物,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从翻滚的汤汁中疯狂地钻出、扭动、蔓延!
它们纤细如蛛丝,近乎完全透明,在灯光下只能勉强看到一丝丝扭曲的光线折射。这些诡异的丝状物迅速交织、缠绕,在汤盅上方形成了一小片不断蠕动、散发着微弱腥甜气味的透明罗网!仿佛无数细小的、无形的毒虫正在破茧而出!
“嘶…”唐管家倒吸一口凉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得头皮发麻!
赵天雄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哆嗦着,指着那盅翻腾的佛跳墙:“这…这是什么东西?!姓朱的,是你搞的鬼!一定是你搞的鬼!”
朱振华对他的咆哮置若罔闻。他放下酒杯,用汤勺小心地从汤中捞起几块炖得软烂的鱼骨。那鱼骨形状奇特,是取自一种深海鱼类的特殊喉骨。他动作沉稳,如同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手术,指尖翻飞,竟将几块零散的鱼骨在洁白的骨碟中飞快地拼凑起来!
片刻之间,一个奇异的、带着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鱼骨结构出现在碟中,其核心部分,赫然是一个微缩的、类似于“锁”的机关造型!
“深海‘千机鱼’喉骨。”朱振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凝固的空气,“此骨天生具备吸附、转化、放大特定毒素的特性,是调配‘千机散’不可或缺的药引。赵老板,你这盅汤里加的料,恐怕不止是千机散,还有这磨成粉的千机鱼骨粉吧?否则,单凭千机散遇酒,可产生不了如此‘壮观’的异象!”
他捏起一根拼好的鱼骨,展示其内部细微的螺旋纹路:“此纹路,正是千机鱼骨的天然标识,做不得假!赵老板府上后厨,或者替你备料之人,对此想必熟悉得很!”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赵天雄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眼中只剩下惊惶和怨毒。他猛地一拍桌子:“动手!给我拿下这个妖言惑众的…”
话未说完,就在包厢内剑拔弩张、杀机即将爆发的这一瞬间——
“唰!”
一道冰冷、锐利、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反光,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地,从包厢巨大的落地窗户外一闪而过!
朱振华心头警兆狂鸣!那反光的质感…是玄铁!是陆九霄那双标志性的玄铁指套在远处某个角度反射的月光!
陆九霄就在附近!他一直在看着!
赵天雄显然也看到了那道反光,他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疯狂的复杂光芒,似乎那反光给了他某种孤注一掷的信号!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银色手枪,枪口不是对准朱振华,而是直指唐管家!
“都别动!否则我先毙了他!”赵天雄歇斯底里地吼道,手指扣在扳机上。
变故来得太快!唐管家身边的保镖刚想动作,赵天雄身后的保镖枪口也瞬间抬起!场面彻底失控!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赵天雄和唐管家吸引的混乱瞬间!
包厢角落,一个穿着侍者服、身材瘦小的年轻服务员,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枪战吓懵了,手忙脚乱地想要躲到厚重的窗帘后面。慌乱中,他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之前正在偷偷录像)脱手飞出!
手机在空中翻滚着,“啪”地一声,屏幕朝下摔在铺着厚地毯的地面上。然而,就在手机落地的刹那,前置摄像头却巧合地向上扬起,镜头正对着站在朱振华侧后方、同样被这突变惊得脸色煞白的周小芸!
昏暗的光线下,手机屏幕的微光一闪而逝。但就在这极其短暂的瞬间,手机录像的预览画面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细节——
周小芸因为紧张和惊惧,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拉朱振华的衣袖,这个动作使得她颈后的衣领微微向下滑落了一小截!
就在那露出的、白皙细腻的颈后肌肤正中,一个约莫指甲盖大小、极其精致、栩栩如生的青莲花纹,正悄然浮现!那青莲并非刺青,仿佛是从肌肤深处透出的光华,花瓣舒展,莲心处一点微弱的金芒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隐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这诡异而神圣的一幕,被那部意外摔落的手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且画面模糊晃动,但那青莲的形态和瞬间闪烁的光华,却异常清晰!
朱振华的全部心神都在赵天雄的枪口和可能存在的陆九霄威胁上,并未注意到身后周小芸颈后的异样,更没看到那部意外录下关键画面的手机。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打破了包厢内短暂的死寂!
不是赵天雄开的枪!子弹来自窗外!
一颗狙击子弹精准地击碎了落地窗的钢化玻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射赵天雄握枪的手腕!
“啊——!”赵天雄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银色手枪脱手飞出,他的手腕被子弹撕裂,鲜血狂喷!
“保护老板!”赵天雄的保镖惊怒交加,一部分扑向受伤的赵天雄,另一部分则疯狂地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破碎的落地窗外盲射!
“砰砰砰!”枪声大作,包厢内瞬间乱成一锅粥!流弹横飞,水晶吊灯被打得碎片四溅!宾客们尖叫着抱头鼠窜,桌椅翻倒,碗碟碎裂!
“走!”朱振华反应快如闪电,在枪响的瞬间,一把将身边的周小芸按倒在地,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弹起,扑向同样伏低身体的唐管家!
混乱中,那个摔倒的服务员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掉落的手机,一把抓起塞进口袋,然后趁着枪林弹雨和弥漫的硝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手脚并用地从包厢侧面的小门溜了出去,消失在了混乱的走廊里。他口袋里的手机,正安静地储存着那段记录了青莲纹惊鸿一现的致命视频。
朱振华护着惊魂未定的周小芸和唐管家,借着翻倒的桌椅和弥漫的硝烟作为掩护,迅速退向包厢的紧急出口。
“是陆九霄!他要灭口!”唐管家捂着被流弹擦伤的手臂,咬牙切齿。
朱振华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他最后瞥了一眼窗外狙击子弹射来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在保镖簇拥下、捂着手腕惨嚎的赵天雄,以及那盅还在微微翻腾、布满诡异透明丝状物的佛跳墙。
毒宴惊变,青莲乍现,暗处的毒蛇终于按捺不住,亮出了獠牙。而周小芸身上隐藏的秘密,似乎比这剧毒的千机散,更加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