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沈若站在太医院门前。
袖口凝着北疆带回的霜花,青铜门环上新缠白绸。
冷相一党昨夜自缢三人,太医院掌事李公公歪颈倒在门槛边。
“皇后娘娘,这是冷相书房搜出的手札。”
暗卫呈上染血绢本,“念芙”二字墨迹晕开污渍。
沈若指尖抚过“百人试药”,夹层触到半片银箔——
与她珍藏的姑母遗书纸纹完全相同。
“去把三年前的痘疫医案调来。”
她将绢本塞进袖口,靴底碾过李公公指间青色粉末。
硫黄混曼陀罗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痛,她皱紧眉头。
太医院西配殿,陈年药香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当值医女捧来病案簿,“念芙”二字被朱砂圈红。
簿上记录着三十六个试药姑娘的生辰八字。
与沈若腕间试药留下的手环疤痕数目分毫不差。
“娘娘看这个。”侍女翻开最后一本,黄纸簌簌飘落。
沈若拾起,瞳孔骤缩:纸上用矿粉绘着楚墨后颈十字疤痕。
旁边批注:“胎血样本引矿脉,第三十七人作对照”。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沈若抬头,见江贵妃贴身宫女捧托盘僵在廊下。
碗底“清”字暗纹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江贵妃染了风寒?”
沈若擦手起身,袖中银镯刻痕蹭过案几上的《千金方》。
“正巧本宫新制了驱寒散,烦请带路。”
景仁宫内,江贵妃斜倚软枕,指尖缠着染血帕子。
沈若搭脉时瞥见她腕间红痕,状似虫咬,在脉搏跳动时诡异地蜷曲游走。
“这是…虫毒感染。”
沈若后退半步,袖中银针已刺入江贵妃手肘麻穴。
“娘娘何时接触过曼陀罗毒雾?”
帐幔突然无风自动,暗格里滚出个檀木盒。
六只玉瓶并排躺着,瓶身刻着“虫毒”“硫黄”“曼陀罗”。
江贵妃猛然抓住她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冷相说楚墨的血清能延缓衰老...”
“荒谬!”沈若挥开她的手,银镯磕在床沿发出脆响。
江贵妃颈间滑落的玉佩映入眼帘——双鱼图腾缺角,竟与楚墨的龙纹玉佩严丝合缝。
“你是右贤王庶女?”
沈若捏紧玉佩,背面“清芙”二字与姑母笔记中“念芙”笔迹重叠。
江贵妃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沈若裙角,其中混着细小的虫蛹残骸。
“来人!封锁景仁宫。”
沈若扯下帷帐裹住药瓶,转身撞上匆匆赶来的楚墨。
他腰间挂着北疆带回的铜片信标,正发出细微蜂鸣。
“冷相余党在钦天监观测星象。”
楚墨按住她颤抖的肩膀,指腹蹭过她腕间疤痕。
“他们想借月食掩护运输毒雾原料。”
沈若望向天际,蛾眉月正悄悄爬上宫墙。
她瞬间想起姑母遗书中的“月相影响毒雾活性”记载。
拽着楚墨往太医院跑:“快!冷相的《五金炼毒图》在密档房!”
密档房的铜锁已被撬断,满地医案中,《五金炼毒图》摊开在中央,图上用朱砂圈着雁门硫矿。
旁边批注“月食之夜,毒雾运输最佳时机”。
沈若翻到最后一页,呆住了——绘着楚墨的生辰八字。
旁边写着“矿脉血清样本编号,可定位矿脉走向”。
“这是圈套!”楚墨捏碎铜片信标,碎屑扎进掌心。
“冷相死前故意让我们以为他是主谋...”
“皇后娘娘!”小太监跌跌撞撞闯入。
“冷宫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手里攥着这个!”
展开染血的素帕,“太后”二字被指甲抠得模糊。
右下角画着半朵三叶草——与冷相袖口的纹饰相同。
沈若浑身发冷,想起北疆战场上冷云的异样:
他肩头的锁子甲为何恰好挡住后颈的试药铜片标记?
酉时,沈若站在冷宫井边。
看着捞起的木箱里堆满曼陀罗种子。
箱底压着本《齐民要术》,扉页题着“云弟亲启”。
字迹是沈月的。她指尖发抖,突然明白——
为何冷云总能根据毒雾扩散规律精准避开危险区。
“娘娘,太后宣您去慈宁宫。”
宫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说不出的森冷。
沈若转身,看见八个掌灯宫女排成两列。
灯笼上的“寿”字被虫蛀出孔洞,漏出的光映在她们后颈——
都有冷相势力植入的铜片标记!
慈宁宫内,太后正拨弄着鎏金香炉。
曼陀罗香混着硫黄味扑面而来。
沈若按住腰间的解毒香囊,目光落在太后手腕的玉镯上——
与她的银镯出自同个匠人,内侧刻着的“清芙”二字,比江贵妃的玉佩更深。
“哀家听说你在查冷相的余党?”
太后往炉中添了块香炭,火星溅在沈若手背。
“当年右贤王妃难产而亡,哀家可还记得你姑母抱着个男婴跑出府的样子。”
沈若浑身血液凝固。姑母笔记里的“双生血”实为双生子血清样本,是右贤王侧妃诞下的双生子!
楚墨握紧她的手,指节因用力发白:
“冷相用假疤痕换走真正的矿脉血清样本载体,让我替他挡了十年暗箭?”
太后出乎意料的剧烈咳嗽,手帕上咳出的黑血中,竟有与江贵妃相同的虫蛹。
沈若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博古架,一本《坤宁秘典》掉落,露出夹着的密旨——
当年赐死右贤王妃的,正是太后的朱批。
“矿脉提取物能延缓衰老...”
太后抓住沈若的手腕,指甲掐进她试要手环疤痕。
“哀家才是实验主导者,你们这些试药者的血,不过是原料!”
沈若猛地抽出银针,刺向太后手腕的“清芙”玉镯。
镯身裂开,滚出半片战国矿图,与楚墨玉佩里的残片拼合,显出太医院地下的密道入口。
与此同时,月食开始了,宫墙外传来蜂群的嗡鸣。
“楚墨快走!”沈若推开他,疤痕反光与太后颈间铜片呼应。
无数毒蜂从香炉中涌出。楚墨拔出佩剑。
在挥剑瞬间僵住——太后身后的屏风上,竟绘着冷云与沈月相视而笑的画像!
“云哥他...”沈若的话被毒雾呛回。
视线模糊中,看见冷云带着御林军闯入,肩头锁子甲下露出半片三叶草纹身。
他手中的长剑滴着血,剑尖指着楚墨:
“皇帝,该让实验体主导者即位了。”
月全食之际,太医院地动山摇。
沈若跌进密道,怀中的《五金炼毒图》自动翻开,姑母的血字显形:“第三十七人是局外人,血清可破毒雾。”
她望着自己掌心的薄茧——常年握针留下的,与所有试药姑娘的手环疤痕位置完全不同。
“我才是实验体之外的变数!”
沈若将姑母遗留的银针插入钥匙孔,齿轮转动间弹出遗书:
“楚墨是幌子,真正的矿脉钥匙是...冷云体内的虫毒血清!”
帐外传来楚墨的怒吼,混着毒蜂的嘶鸣。
沈若攥紧遗书,往密道深处跑去,尽头的石门上刻着双鱼图腾,缝隙里渗出的,正是北疆矿脉的天然解毒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