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乌云翻卷,天风猎猎如刀。
权王府中灯火不灭,苏芷宁身着夜行衣,于月下悄然掠入西厢密室。
密室内已聚齐五人,皆是权王心腹,分属军政、情报、财务、暗卫各部,个个神色凝重。
阿遥端坐于主位,修长指节轻敲桌案,神情冷静,却藏着汹涌波涛。
“江南之地,富庶之极,五十万两银饷只是一句话的事,可这银两一旦入账西北镇军,恐怕连皇帝那边都坐不住了。”陆知远首先开口。
他是阿遥的智囊之一,向来审慎。
阿遥淡声道:“他已经坐不住了。从林婉儿昭雪起,他就坐不住了。”
“可您如今若调动江南赋税,不经中枢、越过户部,会被认为有篡权之嫌。”一位名唤梁文的中年谋士提醒,“陛下虽怯你兵权,但朝廷百官未必都会容你。”
“他们容不容,本王不在乎。”阿遥目光凌厉,“本王只问一句——江南布政使,可曾应下?”
“回王爷,江南布政刘昭表面推辞,实则已派人来信,只要您允他女儿入王府,他便肯放账。”梁文低声答道。
苏芷宁闻言,心下一紧。
“你答应了吗?”她忍不住问道。
阿遥没有回她,反而转向她,语气轻柔:“你以为我该答应吗?”
苏芷宁愣了一下,沉声道:“你若真答应了,便不是你。”
阿遥勾唇一笑,像是这天下的阴谋阳谋都与他无关一般:“那便是了。”
陆知远却正色道:“王爷,刘昭虽贪,但手段老辣。若您拒绝他的条件,他未必会真将兵饷交出。”
“若他不交,本王自有办法让他交。”阿遥冷声一笑,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张密信,扔到桌上,“这是他与江南私盐贩子勾结的证据,一旦送入刑部,刘昭人头落地。”
苏芷宁眉心微蹙:“你是早就料到他会提条件?”
“不是料到,是他无非也不过如此。”阿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那漆黑如墨的夜空,“苏芷宁,这世上的贪官和奸臣,从不缺证据,只缺一个肯揭开的机会。”
她望着他侧脸,心中忽然一阵寒意。
他太聪明,也太冷静,连一个人心中可能出现的贪念,都能算计得清清楚楚。
“那你要怎么取兵饷?”她轻声问。
“兵饷的事,暂时不急。”阿遥淡淡道,“我更关心的是——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了。”
“谁?”
“锦衣卫暗部、东厂、还有左都御史魏东平。”阿遥回头,眸光幽冷,“这些人不是为了百姓清廉,也不是为了什么社稷清明。他们,只是皇帝的爪牙。”
陆知远皱眉:“魏东平这人老辣,素与楚党交好,此番陛下重新启用他,恐怕不只是看他清正,更是……要掀你底牌。”
“那就让他掀好了。”阿遥不屑地笑,“只要他掀得起。”
他看向苏芷宁,语气忽然一转:“不过,在那之前,我需要你替我去一趟江南。”
“我?”她微讶。
“你身份尚未正式入宗,动静不大,且曾在江南呆过,对那边地理人情熟悉。”阿遥目光沉静,“我要你带着这封信,秘密交给刘昭的次子刘庭轩。他是这次五十万两的具体经办人,心比他爹干净。”
苏芷宁看着那封信,纸页轻薄却沉如千钧。
“若我一去不返呢?”
“那我便以十城为你立碑。”
她一怔。
阿遥却已将信交至她手中,语气轻得仿佛只是寻常差事:“去吧,我等你回来。”
她接过信,却无法言语。
她知,他心如铁,谋如刀,可那句“我等你回来”,却叫她动摇了整整一瞬。
—
三日后。
苏芷宁启程南下,随行仅三人,皆是女扮男装,身份伪造。
而同一时刻,魏东平的密探,也悄然潜入江南。
他们的目标,亦是兵饷。
风暴前夜,沉默而压抑。
一场江南兵饷之争,即将掀开又一重帷幕。
而所有人都未曾察觉,在遥远的西北边关,那支旧年曾随权王征战的“玄铁军”,已悄然调转营地,整军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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