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西偏,摄政王府东侧的别院,素雅静谧,掩映在垂柳后。
沈婉宁醒来时,窗外晨光微熹,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绣被上,金光铺洒,仿若梦境。
她一时怔住。
不是冷宫的阴冷,也不是破旧的榻席——
眼前是厚绵软枕、檀木香案、以及不远处静立着的那道高大身影。
萧景琛。
他负手而立,身着素色常服,褪去了往日朝堂的戾气,显得异常安静。
她忍不住低声道:“殿下为何……救我?”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淡然:“你既救过本王一次,本王还你一次,不算亏。”
她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殿下如此计较恩怨,倒不似传闻中那般冷酷无情。”
他轻嗤一声:“你还真信宫中那些话?”
她不答,只是慢慢起身,牵动伤口,眉头微蹙。
“别动。”萧景琛倏然靠近,伸手将她按回榻上。
他的掌心温热,落在她肩头,带着一股令人难以抗拒的力量。
“你的伤口刚缝过,再动就裂了。”他说得冷静,眸光却一瞬未离开她脸。
沈婉宁盯着他的眼,片刻后轻声开口:“三年前,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摄政王。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谁,只是……你受了伤,倒在雪地里,我只是……”她顿了顿,似乎想掩下情绪,“……不忍心。”
萧景琛的眼眸微沉,沉默片刻,语气缓了一分:“可你救了我,却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她轻笑:“我那一生,本也不值钱。”
他抬眸望着她,那笑容明明柔弱,却藏着风雪中都不会折的倔强。
良久,他忽然道:“以后你不必再回冷宫。”
她一怔,仿佛不敢相信。
“从今日起,你住这处别院,府中由我安排。若太后问起……”他眸光一冷,“本王自会应对。”
沈婉宁望着他,心中泛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
这世上第一个说“你不必回去”的人,是他。
—
夜深,别院灯火未熄。
她披衣起身,坐在窗前,灯下重描白鹤灯的线条。
那是她未完成的工艺,也是她尚未还清的“试探”。
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萧景琛走来,身披外袍,低头看她手中笔墨。
“你还画这盏灯?”
“是。”她头也不抬,“太后既要看,我自然得让她满意。”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你不像一般后宫的女人。”
她手中笔一顿,笑意轻淡:“摄政王见过多少后宫女子?就连被遗弃的,也能分出‘一般’与否?”
萧景琛看着她的侧脸,烛光下她的眉眼温柔而笃定,却又如雪中红梅,静静盛开。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
这个女人,不该埋在冷宫。
而她,笔锋顿了顿,忽而开口问:“殿下说,三年前我救了你——可那之后,我却被送入宫,被赐封贵人,又一夜之间打入冷宫……你知道,那是谁的手笔吗?”
萧景琛垂下眼眸,声音低沉:“本王……正在查。”
沈婉宁轻轻点头,目光平静如水,仿佛不抱希望,也不信诺言。
只是将那盏灯放在他面前,低声道:
“那便请殿下,帮我护住这盏灯。”
“它若碎了,我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
窗外风起,夜色深沉。
而那一盏白鹤灯,在萧景琛眼前静静燃着,宛如心头微光,将他心底尘封多年的某一处,悄然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