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凌府伴随着漫天火光消失在六世家中,泽砚朝众人走了两步瘫倒在苍澄怀中,喉间腥甜弥漫,张口咳出两团淤血落在脏污不堪的衣襟上,规整束起的鹤发东一簇西一簇的散着,苍澄取出疗伤丹塞进泽砚唇中,掌心灵力运转助她催化药效。
死而复生的两个师侄活生生站在眼前,苍澄内心既好笑又好气。
“苍师伯,劳烦你大老远来接我”
“闭嘴,打不过他们不跑是想腾位置给内门吗?”
泽砚枕在苍澄怀中偏头去看还在燃烧的凌府,鬼气冲天,淮禾驻下结界为他们挡去修士自毁时带来的灵压。
有鬼煞撞上困住过她的结界,在漫天火焰中哀嚎着灰飞烟灭。
凌少顷抬手擦去眼角清泪,接过淮禾递来的疗伤丹,混着血咽下肚。
灵舟上,五人围坐一团,中间炭炉上放着三四个地瓜。淮禾苍澄自觉腾出空间去到甲板闲聊。
“师妹,你给我画的阵纹,能再画一遍吗?”
凌少顷摊出手掌,捣毁吸阴之物时,凌家大房的鬼煞格外凶险,他都要认为会交代在此处,阵纹一出,邪祟尽散。
披着藏蓝厚狐裘的泽砚用玉扇把手打了回去。
“想要啊?用一次折寿五十年”
此话一出,原本还好奇的三人瞬间收回眼神,金丹境修士岁两百,元婴修士岁五百,境界越往上越难提升,五百岁之前没有进入分神境,只有坐化的份。
凌少顷抬起的手见到对方毫无血色的脸硬生生拐弯落在自己脸上,泽砚撑着下巴偏头看着凌少顷。
“二师兄,你寿数满打满算还有二百五十年,只要你在这二百五十年里进入分神境,就不会面临坐化的烦恼”
“我一个符道天才,二百五十年不能近分神境用楼兆炸峰头!”
“欸~凌少顷你不进分神境和我有毛关系!我还拿你磨刀呢!”
楼兆把烫手的地瓜塞进安祁掌中,当即跳起要和凌少顷切磋。
泽砚看着两只手轮流抛地瓜的四师兄,转头放进了温玹怀中。
船舱内乱作一团,泽砚挪着屁股到门口抱着胳膊看戏。
“小弟子”
泽砚闻声回头应了一声,一颗圆润丹药毫无防备弹进口中,化作流体进入嗓子眼,苦涩弥漫舌尖,泽砚五官皱在一起,当场干呕两声。
“师尊,下次让我做好心理建设,孩子不吃苦”
说着,泽砚捂着嘴又是干呕,起身直奔温玹跑去。
苍澄瞧着闹在一起的师侄,虽然不太赞赏淮禾的做法,却毋庸置疑是最快最方便的法子。
季自虞炼的丹,秉承着对草药最原始的尊重,归宁峰那倒掉的药渣,她隔着大老远都能闻着味。
灵舟上的热闹从不消停,五个少年人凑在一起,虽有长辈在场,仍压不住爱热闹的天性。
苍澄几次见着披狐裘在船甲蹦上蹦下的瘦弱少年欲言又止,一旁的淮禾见怪不怪。
“别管他们,现在闹腾,过会他们自己找罪受”
“也是,不过小师侄那身体,不会出问题?”
苍澄视线随着泽砚移动,船甲上的凌少顷捏着符篆紧追在后,再后面,楼兆提着大刀怒砍凌少顷。
船舱角落,岁月静好,苍澄叹气,两个假正经。
灵舟穿过罔古山脉,九曲宗山门映入眼帘。
淮禾停下灵舟,凤眸轻垂,一道劲风将五人掀下灵舟。
“不准用术法,各自从山脚爬回峰,祝你们好运”
淮禾站在灵舟俯视着众人,挥袖驱驶灵舟回到广场,留着五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凌少顷扔了手里废符,楼兆收起大砍刀,仰头遥望见不到头的青石阶。
平日逃课,也没觉得下山路难走。
“愣着干什么!爬啊!”
温玹左右肘击呆愣的二人,安祁默不作声往前爬了一段路。
“啧,一颗丹药买我回峰的命”
蛊雕蹦出灵宠袋,歪头斜睨着漫漫青石阶,羽翅倾斜,等着泽砚爬上宽阔的脊背。
泽砚不客气坐上蛊雕,诚邀四位师兄一同坐雕遭到无情拒绝。
“师妹身子弱,我们坐舟时间久恰好可以疏通筋骨,多谢师妹好意”
九曲宗山门下,有路过的弟子见过四位素来凑不到一起的亲传露着同样的表情看向一处。
泽砚钻了淮禾的空子,临近峰脚,她似乎看见站着一白衣枪修笑不达眼底的看着这边。
“师尊,好巧”
“的确挺巧”
两人陷入沉默,泽砚行礼时低着的头稍稍往上抬了些许,对上淮禾似笑非笑的凤眸。
泛着清气的灵力钻进泽砚经脉,淮禾心下松开一口气。
“比我想得要好上一些”
临出发凌家,他往小弟子神识中放了一团足够抵挡化神大圆满修士一击的灵力,防止有心之人加害。
灵力消失,他自有所察觉。
“去泉水里好好洗洗,我记得你许久未去过”
厚实的冰面在泽砚砸下前自行分开,水花四溅,寒凉泉水下冒出一小串气泡。
泉水刺得泽砚一时半会睁不开眼,顺着惯性一路沉到泉底。
泽砚四肢各游各的把自己捣腾上岸,肺腑一如往常憋得爆炸,灵力带过全身,泽砚瘫在冰面缓上许久,鬼影飘过天空,听得下方传来一声国粹。
木屋还保持着离开时的样子,灵力带过屋内,泽砚把榻上的被褥往里掖上两层,掌心上翻,取出一打未用过的黄符。
开叉的毛笔小心绘制着驱鬼符,灵气涌动着朝小院聚拢,打哈欠的功夫,笔下符篆报废。
泽砚沉默着把废弃的符篆揪成团仍在桌案边,燃着炭火的屋子温度逐渐升高,让人愈发犯困。
叩门声响起,合上的眼眸瞬间惊醒,泽砚吐掉嘴里的墨汁,哗地站起身用手帕擦去面上墨水。
拉开木门,温玹正浅笑着用棉花堵住鼻子站在门外,泽砚被药熏得后退两步。
“师妹,季师伯托我把去阴气的药送来,快喝了吧,你二师兄摔了一跤也一口干了哦!”
“大师兄,我是那种不吃苦的人吗?yue~”
泽砚皱着脸把碗还给温玹,转身又是一声干呕。
灵舟有原滋原味的丹药,回来有原滋原味的汤药。
泽砚疑似失去味觉。
“师妹,等等,这是明日要用的书卷,上学宫不要迟到”
“大师兄你人真好”
温玹瞧着泽砚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有过一瞬间疑惑,转身刹那,一对圆眼怼在跟前。
“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