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一片寂静,唯有粗重的呼吸和心跳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郭嘉身上,这位新晋的军师祭酒,以其鬼神莫测的谋略,瞬间为整个集团指明了方向,点燃了希望!
田丰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奉孝此计,宏大精深!然而,风险亦存!若渗透失败?若李、郭未如预期般内斗?若子龙、伯岐突袭受阻?若曹操不顾一切,在我主力西向时大举来攻?又或天子……途中有所闪失?任何一环出错,皆万劫不复!”
郭嘉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自信与决绝:“元皓先生所虑,皆在情理之中。然而,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此计看似行险,实则是以雷霆之势,击敌最薄弱、最混乱之时!风险固有,然而收益之大,足以倾覆天下格局!”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斩钉截铁:“至于曹操?只要儁乂守好官渡,公明搅乱其东境,文远稳住北疆,后方稳固,粮道畅通,其纵有虎豹骑,焉敢倾巢来犯,与我拼个鱼死网破?他必先稳固根基!此乃我西向之时间空隙!”
“至于长安之事……”郭嘉眼中寒光一闪,“谋事在人,成事亦在人!我信元皓先生之能,信子龙、伯岐之勇!更信……”他看向我,一字一顿,“天命在主公!汉室气运未绝!此乃顺天应人之举,纵有波折,必定成功!”
他的话语,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沮授抚须点头,田丰眼中疑虑虽未全消,但亦被郭嘉的自信和计划的周密所折服,不再多言。赵云、张任等将领更是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提枪上马,杀奔长安!
我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情激荡,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好!军师祭酒郭奉孝之策,深得人心!此乃我三州基业转危为安,进而问鼎天下的关键一役!”我的目光如炬,扫视全场,“诸将务必听从奉孝军师号令!”
“张合!即刻奔赴官渡,不得有误!”
“徐晃!速速整军,兵发兖徐边境!”
“张辽!北疆重任,托付于你!”
“陈到、周仓、裴元绍!稳固后方,整军备战!”
“田丰!长安渗透,务必周密!”
“沮授!归途接应,万无一失!”
“赵云!张任!你们即刻挑选精兵强将,秘密集结河内!枕戈待旦,只待军师号令!”一道道命令,清晰而有力。被点到的将领无不肃然领命,杀气盈室。
最后,我看向郭嘉,目光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奉孝!全局谋划,临机决断,皆付于君!我在邺城静候佳音!”
郭嘉从容起身,对着我,对着堂下众文武,微微一揖。他的目光仿佛已穿透重重关山,看到了长安城头的烽烟,看到了天子东归的车驾,看到了邺城冉冉升起的、代表新秩序的赤色大旗。
“主公放心。”他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奇异的韵律,如同在宣告一个即将到来的时代。“此局,嘉,已落子无悔。”
议事堂的灯火,直到深夜方熄。一份份盖着冀州牧大印的密令,如同离弦之箭,从邺城飞向四面八方。三州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郭嘉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谋略指引下,开始隆隆运转。东线防御的铁壁森然构筑,西线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惊世突袭,也悄然拉开了序幕。邺城的夜空下,暗流汹涌,杀机四伏,一个崭新的时代,正随着一位白衣军师的落子,缓缓揭开它波澜壮阔的序幕。
与此同时,豫州,许昌,州府邸。深沉的夜色印在陈留城头,唯有州府内一处戒备森严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透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
曹操端坐主位,身着一袭深紫色的常服,自有一股枭雄气度。他面容沉静,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地图上的迷雾,直抵那权力风暴的中心——长安。他手中无意识地抚摸着一枚温润的玉扳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一封来自北方的密报,正静静躺在他手边的案几上,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让他心头蒙上厚重的阴云:“罗业返回邺城,郭嘉入幕,三州异动,其志恐在长安。”
“志才……奉孝……”曹操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一个早年失踪,一个飘然远去,如今却以另一种方式,成了他霸业路上最棘手的障碍。尤其是郭嘉,那个在颍川便惊才绝艳、连他也曾想招揽而不得的鬼才,竟投了罗文通!一股混杂着忌惮、惋惜与强烈竞争欲的火焰,在他胸中无声地燃烧。
“诸君,”曹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金属般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雨声,清晰地传入在座每一位心腹的耳中,“长安!汉室倾颓,天子蒙尘,困于李傕、郭汜二贼之手,已有数载!然而,此耻亦是天赐良机!”他霍然抬首,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谁能迎天子于危难,奉銮驾于正朔,谁便能执天下之牛耳,号令四方!此等大义名分,岂容能落?!”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烛火摇曳:“罗文通!新得徐州,根基未稳,竟然密返邺城,更得郭奉孝相助!其志,昭然若揭!必在长安!”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舆图西端,“我曹孟德,岂能坐视其成?!”
左侧首位,荀彧荀文若端坐如松。他身着月白色深衣,气质清雅温润,如同浊世中的一方美玉。此刻他眉头微蹙,眼中充满了对汉室命运的深切忧虑和对曹操意图的洞察。
其旁是侄子荀攸荀公达,面容清癯,眼神沉静深邃,仿佛古井无波,正专注地凝视着地图上长安与兖州之间的山川路径。
右侧则是程昱程仲德,这位面容刚毅、须发戟张的老者,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散发着战场淬炼出的铁血气息。
再旁是陈琳陈孔璋,虽以文采斐然着称,此刻也面色凝重,手按腰间佩剑,显露出文士亦有杀伐之气。
“明公所言极是!”程昱率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金铁之音,“罗文通新得徐州,不思稳固,反与郭嘉速回邺城,其心叵测!郭奉孝此人,智计百出,尤擅险中求胜!彼等若真欲染指长安,必行奇谋!我等绝不可坐视其捷足先登,窃取大义名器!”他手指重重戳在邺城的位置,“当务之急,是探清其虚实,断其西进之路!”
“仲德之言,乃老成谋国之见。”荀攸沉稳地接口,他的声音不高,却条理分明,直指要害,“然而,长安非坦途。李傕、郭汜虽内斗不休,凶威犹在;西凉诸将,马腾、韩遂等,亦非善类,盘踞关中,虎视眈眈。欲入长安,如探虎穴。罗文通有郭嘉,或可行险,然其根基远在河北、徐州,长途奔袭,补给维艰,变数极大。此其一。”
他修长的手指沿着地图,划过兖州与冀州、徐州交界的区域:“其二,罗文通新得徐州,其内部陶谦旧部如藏霸、陈登等人,未必真心归附;其推行所谓‘新政’,触动豪强利益,必有矛盾。此乃其肘腋之患!明公可遣精干细作,潜入徐州,散播流言,挑动内乱,使其后方不稳,无力他顾!同时,密切监视其冀、并兵马调动,尤其注意其大将张合屯兵官渡,徐晃游弋泰山,此皆防备我兖州之举措!”
荀彧待荀攸说完,才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公达、仲德之策,皆切中时弊。然,彧以为,核心仍在‘名’与‘实’!”他目光清澈,直视曹操,“明公欲成王霸之业,迎奉天子,乃不二法门!此大义名分,关乎天下人心向背!若明公能先一步迎得天子,则其名不攻自破!”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坚定地点向长安:“当务之急,非是全力阻止罗业,而是如何抢在他之前,或至少同时,将天子掌控在手!彧建议,双管齐下!”
“其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荀彧目光灼灼,“明公可立即以‘勤王讨逆、清君侧’为名,大张旗鼓向朝廷(实为李傕、郭汜)上表,痛斥二贼罪行,并声称将提兖、豫二州之兵,西进讨伐!此乃‘明修栈道’,一则占据大义名分,昭告天下我曹孟德乃汉室忠臣;二则可麻痹李、郭,使其以为我军主力将堂堂正正自东而来,从而忽视其他方向真正的威胁!”
“其二,遣死士,行险着!”荀彧的声音压低,带着决绝,“着程昱将军,即刻从虎豹骑及军中死士中,遴选最精锐、最忠诚、且熟悉关中地形与长安路径者三百人!由明公指派心腹大将统领,携带重金,乔装改扮,秘密潜入关中!其任务有三:一,不惜一切代价,联络朝中尚存忠义之心的大臣(如杨彪、赵温),取得其信任与支持,作为内应;二,重金收买李傕、郭汜军中关键将领、宫门禁卫,尤其对现状不满者,获取准确情报,并伺机制造混乱;三,若时机成熟,或罗业军抢先发动,则我死士需不顾一切,直扑宫禁,抢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天子,将其秘密护送出城!目标地点,可定在潼关以东、我军可控区域!”
“文若此计……行险!”程昱眼中精光爆射,带着一丝兴奋,“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末将愿亲自遴选死士,并拟定潜入路线与联络暗号!”他深知此策之险,亦知成功之利。
“妙哉!”陈琳抚掌赞道,文士的敏锐让他立刻抓住关键,“明公上表,可由琳精心雕琢,必使其慷慨激昂,忠义凛然,传檄天下,尽收人心!使天下皆知明公乃汉室砥柱,而罗业之行,纵有郭嘉,亦难逃‘僭越’之嫌!”他眼中闪烁着文辞杀人的自信光芒。
曹操听着麾下心腹的献策,眼中光芒闪烁,如同潜伏的猛兽看到了猎物。荀彧的“名实”之论深得他心,荀攸的牵制分化切中罗业要害,程昱的雷霆手段正合他枭雄心性,陈琳的笔锋更是杀人无形的利器!
“好!诸君之策,深合吾意!”曹操猛地站起,魁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长,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沛然而生,“此乃天赐良机,亦是生死之搏!长安,必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