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欢照旧守在黎景筑业的停车场里,他在柱子后看见了黎川柏的宾利。此刻他化身成了猎人,只等黎川柏这只猎物出现。
他很有信心,就像他第一次拿下黎川柏只用了一杯酒那样,这次想必也是简简单单。
他甚至提前巡视了一圈地面,生怕再次出现让他痛苦的三脚架。
而宁欢不知道的是,自从他摔倒以后,黎川柏就为了停车场的整体整洁考虑,要求清理掉任何随意摆放的尖锐物品。
宁欢将脸靠在柱子上,无聊地数着停车场里的车。
黎川柏是在很久以后出现的,彼时的宁欢已经瘫在柱子后面打起了瞌睡,随着脚步声越来越大,他猛地惊醒。
刚一探出头,就见黎川柏正要坐进车里。他和上次一样蹿了过去,熟练地抱住男人的腿。
“我想你了。”宁欢用脸蹭着男人的膝盖,眼睛瞪得大大的,可能是没睡醒,声音中还带了一丝慵懒。
黎川柏冷笑出声,“放开。”
宁欢不满地撇了撇嘴,“哥哥怎么每次都是这样,你可不可以对我说,我原谅你了。”
“不可以,你如果再敢私自来我公司,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黎川柏挑起他的下巴,声音凌厉。
“不!我就要找你。” 宁欢似是听不出男人话里的警告。他起身抱住黎川柏的腰,得意地笑了笑,“哥哥,我今天漂不漂亮?”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黎川柏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宁欢今天穿成这样,和江屿知一起出去玩,还要骗他说在家里。他对此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可是他又以什么身份不高兴呢?又不是恋人。恋人?这种愚蠢爱撒谎的玩意儿怎么能成为他的恋人。
他不开心只是因为遭受到了情人的欺骗,仅此而已。至于宁欢去哪儿,和谁,与他无关。
黎川柏掰开了他的指头,一根一根,力气非常大。宁欢吃痛,眼睛里挤出了泪花,又吸了吸鼻子,“你弄疼我了。”
不过他心中笃定,黎川柏一定会原谅他的,等事后男人心软了,没准还会给自己一些钱。
然而这次的黎川柏没有停下动作,宁欢实在痛苦,不得不撒开了抱着男人腰的手。
黎川柏趁机拉开车门,刚要坐进车里,宁欢又急忙伸出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口,带着可怜兮兮的哭腔:“我错了嘛,你应该给我改正的机会。”
“改?留着和江屿知说吧。”黎川柏一把甩开他的手,用力关上车门。他懒得再理面前这个蠢出生天的东西。
就在车门落下的瞬间,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刺破寂静的停车场。
伴随而来的,还有清脆的骨骼断裂声。
黎川柏下班要比其他员工稍微早一点,此时的停车场非常安静,只有宁欢的叫声不断回响。
那是黎川柏听过人类能发出的,最撕心裂肺,最肝肠寸断的惨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这道声音撕碎了。
黎川柏猛然回头,只见宁欢整个人扑倒在车身上。
男孩的指骨被车门狠狠砸中了,门框上有鲜血往下流。旁边司机急忙将人扶住,这才免得宁欢滑倒。
黎川柏想也没想,伸手从宁欢的腋下穿过,将人抱起,又冲司机吼道:“你不知道把他拉开点吗?”
一旁的司机暗自腹诽,老板和情人的事他又怎么能管,可面上还是连连点头应是。
车飞快向医院驶入,车上的宁欢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的呼吸急促,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哭出声。
黎川柏的身影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男孩很瘦,抱在怀里没什么分量,他的血正顺着指尖滴落在车座里。
鲜红的液体让黎川柏的目光本能避开,他并没有因此后悔关车门,这个事只能怪宁欢没有分寸,非要往他身上扑。
黎川柏低头望着宁欢皱成一团的小脸,语气是难以察觉的柔和:“你哭吧。”
仿佛能在他怀中哭泣,是什么天大的恩惠。
宁欢只是怯怯地看了黎川柏一眼,并没有如往常般为博得男人怜爱而哭闹。
他用完好的右手擦了擦眼角,声音细弱又破碎,“我的手会不会废掉?”
“不会。”黎川柏像是考虑到什么,又补了一句,“伤得只是左手。”
左手就可以受伤吗?宁欢不理解。他又不是很讨人厌,黎川柏为什么非要砸碎他的骨头。宁欢心中很难过,他不想待在男人的怀抱里了。
他想回家抱自己的玩具熊。
可他的手疼得厉害,一动就疼,他尝试用右手推开这个刽子手,却没想到黎川柏抱着他的动作又紧了紧,顺便腾出一只手和他十指交握。
宁欢挣脱不开,眼神迷茫的飘向窗外,那是飞速移动的车流和人群。
伴着手上的疼痛愈来愈烈,他的意识开始渐渐模糊,面前的黎川柏好像在和他说话,可是他却听不太清。
“宁欢,醒醒。”黎川柏的手不自觉抚上宁欢眼角的小痣,此刻它也随着主人的痛苦而失去了光泽。
“……欢欢?”黎川柏又唤了一声。如果此时的宁欢还清醒,一定会非常诧异。男人只有在床上情动时,才会偶尔这么叫他。
宁欢的嘴巴蠕动着,黎川柏贴上去,就听见他在说:“我没去过……游乐……园,才和他……去玩……我没挂电话,是江……”
宁欢的声音越来越弱,仿佛转瞬就要消散。
“行了,别说了。”
黎川柏面色陡然阴沉,他没兴趣听宁欢的话。这些解释好像是在诉说他发的火莫名其妙,蛮不讲理。
黎川柏不觉得自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他对宁欢的包容程度已经到了这么多年的顶峰。
眼前的坏东西顽劣不听话,又蠢笨不堪,拿着他的钱还当那么多人面说讨厌他,他又凭什么不能拉黑宁欢!?
“你能不能开快点!?”
黎川柏越想越气,冲司机吼了一句。也许是语气不好,怀里的人身子一抖,又嘤咛了一声。
他连忙安抚似的拍了拍宁欢的背,此刻男孩闭上眼睛,卸下那副自作聪明的外壳后,看上去干净又漂亮。
黎川柏想过宁欢能不能安静一点,哪怕像十分之一的江屿知,可如今这小坏东西真的不哭不闹,蜷在自己怀里时,他突然又有不习惯。
“欢欢,欢欢?”
这个小坏东西并没有如往常般回应他、唤他哥哥或亲吻他。只是虚弱地闭紧眼睛,好像不愿意再看他了。
黎川柏的表情有些僵硬,这一幕让他无比心烦,其实刚才应该直接叫辆救护车,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
男孩突然往他怀里钻了钻,黎川柏下意识地抚在了对方的脊背上,连那只血手弄脏了他的衬衫,他也浑然不觉。
宁欢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失去母兽的幼崽。想来也是,他才十九岁,只能算个半大孩子。
宁欢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黎川柏变成一只猛兽,扑过来撕咬他的脸颊和腰侧,他很害怕,却又闪躲不开。
他抬手去挡,结果小拇指也被猛兽咬断了,宁欢疼得哭喊妈妈,远处却传来江屿知的嘲笑声。
笑他没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