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归此番一去就是两个星期。
他的工作好像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像这样忙到晚上连家都不回的情况，陈烟从来没见过。
她也没心思去操心。
因为这些天里，她噩梦常伴，夜夜惊醒。一旦闭上眼睛，罗也那千疮百孔的可怖形象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吓得她根本不敢合眼。
她总觉得他是来找她偿命来的。
尽管她知道罗也绝对不会抱着这样的想法来到她的梦里，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会这样想。
毕竟……毕竟归根结底，他是因她而死的，不是吗……
“陈小姐，您想吃点什么？”
凌阿姨打开客厅的灯，有些局促地整理着衣襟。
外面天刚蒙蒙亮，她本想着在工作之前先确认一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这样好提前做好规划，没成想一出门却看到餐桌边立着一道人影。
“……”
陈烟迟缓地回过头，眼睛低低地瞥向一边，随即眉毛微微皱起。
“……”
她张了张嘴，可却一个字也没说，最后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
“那……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凌阿姨走到冰箱旁，确认了一下里面是否有合适的材料。
陈烟点了点头，光是这一个动作，仿佛就耗费掉了她全部的力气。
凌阿姨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随手打开餐桌上悬挂着的灯。
陈烟整个人被照的更亮了些，可即便光线再怎么充盈，也难以让她看上去有一个好气色。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吃过一顿好饭了。
睡不着觉是因为总是做噩梦，不好好吃饭是她故意的。
被软禁的这些天，她没有手机，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络，甚至连迈出大门一步都是奢求。
在这种孤立无援的环境下，她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阻止她体内的那颗种子发芽。
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地去破坏栽培它的土壤，以这样自我摧毁的方式来告诉它，她不欢迎它的到来。
她从来没有跟男人做过这种事情，对这方面的生理问题基本一窍不通。
她觉得前所未有的恐惧，并在这份恐惧的笼罩下，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她的计划。
距离季铭归种下那颗种子，已经过去两周，或许还需要再坚持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结果。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除了控制摄入，每天晚上她都要强迫自己在冷水里泡上一个小时。
这样做的头两天她就病了，但是她谁也没说，一个人默默扛了下来，也不知道这些方法到底能不能奏效。
可千万要奏效啊……
如果她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她真的会疯掉的！
红红黄黄的汤面端上桌来，陈烟盯着上面漂浮着的金色油光，尽管胃已经饿到开始痉挛，脑中却觉得索然无味。
她不会是得厌食症了吧？
如果她是因为厌食症而活活饿死的，季铭归还会去找张叔他们寻仇吗？
想到这里，她强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也不知道是发自内心的想笑，还是她觉得这样一个“冷笑话”需要她配合着笑一下。
还好凌阿姨做的这碗面色香味俱全，她把一小口橙红色的汤汁送入口中，品着那酸酸咸咸的味道。
“还可以吗？”
凌阿姨自面端上桌时就一直盯着陈烟的反应。
她不知道这个姑娘和季先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两周前她亲眼目睹季铭归横抱着昏迷的她出现在门口时，还吓了一跳。
从那之后她就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了，每次都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捡着些青菜吃，没吃几口就说自己吃饱了。
看看她现在这副瘦的皮包骨头的模样，哪里像是吃饱过饭？
“……嗯”
陈烟不想让凌阿姨操心，发出了一点声音回应。
只不过她的语言系统似乎出了点问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很难再有意识地开口说话。
所有想法都在到达嘴边那一刻化作尘烟，她张开嘴，发出的只有一些难听的音节。
“能吃的下去就行，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做。”
凌阿姨舒了口气，转身去为季爷爷和自己准备早饭。
季铭归今天罕见地回了家，到家时临近午饭时间。
他在楼下看了一圈，没见到陈烟，又抬头看了眼二楼栏杆后紧闭的房门。
“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么？”
“……是的。”
“进食量怎么样？”
凌阿姨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季先生没回来的这些天里，每天都会来电询问陈小姐的情况，她如实告知，也在努力尝试换着花样做些好吃的菜，但依旧改变不了她近乎绝食的行为。
“午饭还是照常做吧。”
“是。”
凌阿姨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要换个什么样的菜品。
陈小姐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消化能力一定也大不如前，她得做一些容易消化吸收的食物才行。
季铭归推开陈烟的房门时，她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落地窗旁。
她的面前散落着几张A4纸，看起来像是因为房间内没有桌子，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可以写写画画，而她又想晒到太阳，所以索性直接趴在了地上。
正专注着的陈烟听到动静，身体控制不住地抖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房门的锁芯自她砸碎玻璃威胁季铭归那天起，就被换成了无法从门内反锁的款式。
凌阿姨是不会不敲门就进来的，所以这个突然的闯入者只能是季铭归。
“在画什么？”
从房门处远远看去，那些纸上印着的似乎是一些人像，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上面画的全部都是他。
那些“他”的表情有的狰狞，有的扭曲，有的紧闭双眼，仰着头一副痛苦又畅快的模样。
用水性笔作画，很难用落笔的轻重来调整颜色的深浅，可那些时而松散时而密集的线条，却轻而易举地区分出了他脸上所有的阴暗面。
由此可以看出，作画者的记忆力和绘画基本功都十分了得。
怪不得她仅凭废材场小屋那一面，就把他的样貌完整地绘制了出来，还让理安市警方在十几亿人口中精准定位到了那些和这幅画像相似的人。
“才两周不见，就这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