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帮你们问问。”陈烟的声音隐藏在厨房各种嘈杂的声音之下，但对于罗也来说也足够听的清楚。
“经过刚才的讨论，我发现由于我们两人各自在他身边担任的角色不同，我们之间会存在一定的信息差。很多问题你作为他的小弟，无权去过问，但是我可以。”
罗也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发现陈烟真的可以称之为一个绝佳的队友。
她的头脑很多时候根本不亚于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员。
“可……季铭归的警惕心这么强，你若是想要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是不是只有……”
“嗯。”陈烟并没有点破，只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季铭归对周围人的防范心极强，只要周围有别人在，他是不会对她敞开心扉的。
所以这个问问题的时机，只能选在夜深人静且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你把想知道的问题告诉我吧，我想办法去试试。”
说完，陈烟突然感觉自己的小腹一阵绞痛，紧接着感觉胯下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她身子一歪，单手撑住台面，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欣喜。
“你怎么了？”罗也见状忙丢下手中的抹布，过来扶她。
“没事……”她摆了摆手，笑着说：“本来我还在想如何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诱敌深入呢，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我来大姨妈了，先去处理一下。你先想问题吧，等我回来再说。”
……
季爷爷房间内。
季铭归走进房间时，一位女性护工正站在季爷爷面前，用湿纸巾给他擦拭手指。
她见到来者，满面愁容地指了指一旁桌上摆着的半碗饺子，说道：“现在给老先生喂饭越来越难了，一不留神他就会把手伸进碗里乱抓一通。”
“他吃了多少？”季铭归解开衬衣的袖口，将袖子挽至手肘。
“三四个吧。”
“重新再煮几个吧，等一会儿我来喂。”
“诶，好。”
护工听了他的话后，转身在房间的另一侧忙活起来。
这间屋子很大，不仅屋内设有洗手间，屋外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阳台。
整个房间被人收拾的井井有条，唯独摆在角落的一张大桌子附近有些杂乱。
桌上摆放了一些常见的调料，和一块电磁炉，以及一些经常用到的厨具，看上去是才搬来屋内还没来得及收拾。
“是谁啊？是小海龟吗？”
季爷爷听到他的声音后便一直想要扭头去看他。
季铭归应声走到他身前蹲下，轻轻把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手中。
“怎么不好好吃饭？”
“吃饭？吃啊……要吃饭啊……”季爷爷嘴里呢喃着，手上慢慢收紧力道，“小海龟吃饭没有啊？”
“我吃过了。”
“吃过了就好，吃过了就好啊……”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季铭归的手臂，而后他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继续问：“洋洋呢？洋洋下班了吗？”
他问的是季洋。
季铭归抿唇不语，只是将目光落在自己正被紧抓着的那只手上。
“小峰呢？小峰下班了吗？”
“小张呢？小张最近怎么样呀？”
季爷爷问完季洋，又开始问起了他的儿子季峰和季峰现在的老婆张玲。
他的眼睛遥遥望着远处，心里不知是在想什么，口中这一套问话却是每一次都要说一遍的。
只是随着病情的恶化，他也逐渐忘记还有什么家人未被自己提起了。
“还有谁……还有谁来着？”他依旧看着远处，仿佛那天边就写着答案。
“小海龟那么远都回来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走了呢？”
他看上去有些不解。
许久过后，他才又开口，连目光也随着这崭新的记忆亮了起来。
“啊……对了，还有三个孩子。今天家里来了三个孩子。”
“那三个孩子吃饭了吗？”
“嗯，他们都吃了。”季铭归回答。
“天气冷了，要让他们注意保暖，千万不要感冒。”
“我会帮您转达的。”
一段简短的对话后，屋内又陷入了沉寂。
季爷爷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嘴巴一直上下张合着，却没再发出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了，自己好像对孩子们的生活一无所知，除了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其余什么话题都找不到。
他就只能这样呆呆地望着窗外，任凭时代的洪流从他的身边奔腾而去，一遍一遍冲刷着他那块日渐缩小的记忆领土。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季铭归的手已经被爷爷捏的变了形，但他始终一声不吭。
或许他们祖孙之间的默契从来都无需多言。
自打他有记忆起，父母的每次见面都伴随着争吵。
他们嘴里常常提到“承诺”、“辜负”、“信任”等词汇，那些词汇对于年幼的他来说实在是太难了，他根本就听不懂。
可他们每次争吵都要闹到他的面前，就好像他才是裁定胜负的法官，只要哪一方能赢得他的认同，哪一方就赢了。
他从来都不想当什么法官，这个想法只有爷爷知道。
所以爷爷常常趁他父母不注意的时候，叫佣人把他喊到自己的房间，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各种各样当时孩子间流行的玩具，逗他开心。
那是他那段灰暗时光中唯一的一点光亮了。
可现在眼看着散发出光亮的那根烛火马上就要熄灭了，他却无能为力。
“饺子煮好了，季先生。”
“知道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烟和罗也在外面听到开门声，各自坐到了沙发的两侧。
护工阿姨一出来就看到两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了过来，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有什么事吗？”
“没事，您忙您的。”罗也乐呵呵地回答。
“哦……好。”护工反应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抬脚走进厨房后发出一声惊呼，“诶？你们……你们都收拾完了？”
“对啊，这不是来做客嘛，肯定得手脚勤快点帮主人干点活啊！”
“您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去休息吧。我们自己在这等季哥就行。”
他毫不见外地冲护工阿姨摆了摆手，有意将她驱离。
“诶，好。”护工阿姨虽然茫然，但也识趣，很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