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之内,劲气交迸,已是一片狼藉。
李秋水心中波翻浪涌,这叶归尘武功进境之速,当真骇人听闻。
数日前在缥缈峰下初遇,此子虽身怀吸人内力的怪异法门,招式亦自成一格,然真实功力与自己相比,尚有不小距离。
不曾想,短短时日,他竟似脱胎换骨,举手投足间,内力雄浑远胜往昔,招式精奇诡谲,隐然已能与自己分庭抗礼!
“这小畜生,莫非是山精鬼魅转世不成?”李秋水暗自咒骂,“便是那老虔婆将毕生功力尽数传他,若无数十载苦功浸淫,又焉能运用得如此纯熟?”
她哪里晓得,叶归尘身负【无相神功】,本就对天下武学有见则通,触类旁通,兼之得了天山童姥七十年纯阳内力作为根基,再辅以【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等旷世奇功的心法导引,两者水乳交融,相得益彰,武功进境自是一日千里,非可以常理揣度。
叶归尘亦是战得兴致勃发。
他此番闭关,功力暴涨,正苦于无旗鼓相当的对手喂招,印证所学。
这李秋水纵然身负内伤,功力打了折扣,然一身武学修为深湛莫测,堪称当世顶尖,实是千载难逢的试金石。
“老妖婆,看来你也不过尔尔!”叶归尘一掌荡开李秋水攻势,口中讥诮之言如连珠箭般射出,“先前大言不惭,说什么要擒下我,怎地斗了这许久,连我的衣角也没能摸着一片?”
李秋水修行数十载,何曾受过这等轻侮,闻言登时柳眉倒竖,凤目含煞:“黄口小儿,休得在此饶舌!”
她贝齿暗咬,强提一口真元,体内【小无相功】急速运转,一股远比先前更为精纯的沛然真气自体内丹田勃发而出。
只见她双掌一错,掌势陡然一变,招式变得飘忽不定,若有若无,似刚非刚,似柔非柔,正是【小无相功】催动下的精妙掌法,变幻无方。
“来得好!”叶归尘不惊反喜,不退反进。
他体内的【无相神功】亦在同时激发,将对方掌力来路、劲道、变化一一拆解剖析,了然于胸。两人掌影交错,再度激战于一处。
李秋水的掌法当真称得上奇奥繁复,变幻莫测,时而轻灵如穿花蝴蝶,曼妙无方;时而又重逾山岳倾颓,威猛绝伦。
叶归尘则凭借【无相神功】的奇异特性,敌强愈强,见招拆招,对方使出何等精妙招数,他便能立时模拟出相似的招式反戈一击,甚至因其内力更为霸道纯粹,模拟出的招式威力,往往更胜原版几分。
李秋水越斗越是心头憋闷,郁火中烧。
她只觉自己仿佛在与另一个功力更胜一筹、且对自己招式了如指掌的自己交手,自己重伤未愈,气息渐促,对方却是愈战愈勇,内力源源不绝,这种有力难施之感,让她几欲抓狂。
“你这……你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李秋水尖声叫道,语气中已带了几分惊惶。
叶归尘哈哈一笑,声震屋瓦:“邪门?能打赢你的功夫,便是好功夫!管它邪门不邪门!”
他心中暗忖:“这老妖婆的【小无相功】果然名不虚传,若非我机缘巧合,练成了【无相神功】,今日恐怕真要吃个大亏。不过,她内伤不轻,已是强弩之末,倒是可以借她之手,好好打磨我这新得的功力。”
叶归尘看准李秋水招式之间的一个微小破绽,抓住机会,怒喝一声:“老妖婆,吃我一拳!”
他右拳暴起捣出,拳锋之上,竟隐隐带着一抹灼热的紫金光华,拳未至,一股刚猛无俦的拳风已然压迫得李秋水呼吸一窒,威势骇人至极!
正是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霸道内劲融入了寻常拳招之中。
李秋水见这一拳来势凶猛,与先前截然不同,心头大凛,自忖便是全盛时期,也不敢硬接这等凝聚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精髓的霸道拳劲,何况此刻有伤在身。
她银牙一咬,不敢硬接,身形陡然一晃,如一缕轻烟般向殿外飘掠而去。
“小子,有种便跟来!”李秋水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要将叶归尘引离灵鹫宫大殿,缥缈峰终究是天山童姥经营数十年的老巢,禁制重重,机关暗布,于此久战,对她大为不利。
叶归尘心中雪亮,这老妖婆是想将自己诱至她熟悉之地,再图反扑。
他嘿然一笑:“跟来便跟来,莫非我还怕了你不成?”
他正欲彻底摸清【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与【无相神功】融合后的威力,岂会放过这等良机。
当下毫不犹豫,足尖一点,追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袭白衣胜雪,一袭青衫猎猎,在缥缈峰悬崖峭壁之间,展开追逐。
李秋水在前,展开【凌波微步】,身法飘逸灵动,足不点地,恍如洛神御风。
叶归尘在后,内力雄浑无匹,步法虽无【凌波微步】那般精巧玄奥,却大开大合,每一步踏出,皆蕴含千钧之力,速度竟也丝毫不落下风,始终紧紧缀在李秋水身后数丈之地。
山风呼啸,刮面如刀。
叶归尘一边追赶,一边朗声笑道:“李前辈,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为了一个早已将你抛诸脑后的无崖子,与童姥斗了一辈子,值得么?你看看你,如今贵为西夏太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偏要跑到这穷山恶水之地,与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打生打死,岂非愚不可及?”
他知晓李秋水此生最大的执念便是无崖子,言语之间,句句不离其痛处。
李秋水听他提及无崖子,娇躯一颤,怒叱道:“小畜生,你懂什么!我与师兄情深意重,若非童姥那贱人从中作梗,我与师兄早已是神仙美眷,逍遥快活!你再敢胡言乱语,我必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情深意重?”叶归尘嗤笑一声,“前辈莫要自欺欺人了。无崖子心中只有他那个小师妹的画像,画中仙子,飘飘若神。你费尽心机,也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的慰藉罢了。他可曾为你画过一幅丹青?可曾为你写过一首情诗?”
“你……你住口!”李秋水被他说中心事,只觉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险些从空中跌落。
无崖子确是为她画过像,但那是在她年轻之时,且画中之人,眉眼神韵,确实和自己妹妹一样。
叶归尘见她心神动摇,攻势更疾:“他爱的究竟是你,还是那位容貌与你一般无二的亲妹妹?前辈,你活了一大把年纪,难道连这点浅显的道理也看不透么?”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丁春秋,那厮人品卑劣,欺师灭祖,你当年与他勾搭成奸,暗害无崖子,将他打落悬崖,这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你如今还有何面目口口声声说与无崖子情深意重?”
“我没有!不是我!别胡说”李秋水厉声尖叫,,“是丁春秋那狗贼!是他暗算了师兄!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