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深的地道仿佛没有尽头,湿冷的气息裹挟着泥土的腥味,不断侵袭着我们的口鼻。
守墓人佝偻的身影在前方引路,他手中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将我们三人的影子在斑驳的石壁上拉扯得奇形怪状。
我的心跳得有些快,不仅仅是因为这未知的深邃,更是因为守墓人那凝重的神情。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展现在我们面前,中央矗立着一座古朴沧桑的祭坛。
祭坛之上,九根粗壮的石柱呈环形排列,其上刻满了繁复而晦涩的符文,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而古老的力量。
然而,此刻这股力量却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这里,便是九极灵火的核心所在。”守墓人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悲哀,“你们看,灵火已近乎熄灭。”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祭坛中心,那九根石柱环绕之处,本应有熊熊烈焰燃烧的地方,此刻却只有一簇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火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地底的阴风吹散。
那火苗的颜色也并非纯粹,而是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显得异常诡异。
明璃和明霜姐妹俩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明璃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
“前辈,要如何才能重新点燃灵火?”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守墓人转过身,浑浊的目光在我们三人身上缓缓扫过:“九极灵火,乃天地灵气之精粹,非凡力所能驱动。想要重新点燃它,并彻底净化其中的污秽,需要五种至纯至净的血脉精华作为引子,缺一不可。”
“五种血脉精华?”我不禁追问。
“然也。”守墓人点头,“分别是:至阳至刚的阳刚之体,至阴至柔的阴柔之体,坚不可摧的金刚之体,聪慧敏锐的灵慧之体,以及包容万象、最为神秘的混沌之体。”
他说完,洞穴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旁的明璃,她那空灵纯净的气息,无疑是阴柔之体的最佳代表。
再看向明霜,她英气勃勃,但似乎与这五种体质中的某一种并不完全契合。
然后,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自幼修炼家族传承的烈阳功法,体内阳气之盛,远超常人。
莫非,我便是那阳刚之体?
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守墓人缓缓道:“墨白小友,你身负烈阳血脉,正是那阳刚之体。明璃姑娘,你天生灵秀,气息纯阴,便是阴柔之体。”
明璃微微颔首,神色坚定了几分。
“那剩下的三种呢?”明霜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
守墓人叹了口气:“灵慧之体与混沌之体,老朽也只在古籍中见过记载,其踪迹缥缈,难以寻觅。不过,金刚之体,老朽倒是知道一位故人拥有。只是……”
“只是什么?”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只是这位故人乃是一位隐世长老,早已闭关多年,不问世事,脾气也颇为古怪。他隐居在南方的铁焰山脉,想要请他出山,恐怕难如登天。”守墓人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
铁焰山脉,位于大陆极南之地,以其终年不熄的地火和险峻的地势闻名。
我沉吟片刻,目光变得坚定:“前辈,无论多难,我都要去试一试。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集齐这五种血脉精华。”
明璃和明霜也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守墓人看着我们,你们此行,务必多加小心。”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一枚古朴的玉佩交给我:“这是信物,或许能让那位长老见你们一面。”
辞别了守墓人,我们三人没有片刻耽搁,立刻启程,向着南方的铁焰山脉进发。
一路上,风餐露宿,不敢有丝毫懈怠。
数日后,当我们行至一片名为“断魂峡”的险恶地界时,空气中突然弥漫起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
我心中一凛,立刻示意明璃和明霜戒备。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劲风破空袭来,目标直指我们三人要害!
我们早有防备,险之又险地避开。
数道黑影从峡谷两侧的阴影中闪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这些人皆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们身上的气息阴寒而诡异,与之前遇到的那些被魔气侵蚀的妖兽颇为相似,但更加凝练和危险。
为首的一人缓缓摘下面巾,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棱角分明的脸。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直勾勾地盯着我。
“墨白,久闻大名。”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磨石摩擦。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伏击我们?”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冷声问道。
那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呵呵,说起来,我还得称呼守墓人那老家伙一声师父呢。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守墓人的弟子?我心中一惊,此人竟有如此渊源。
“我名‘逆’,你们可以称我为逆谋者。”他淡淡地说道,“我曾是守墓人最得意的弟子,可惜,他那套固守封印、牺牲一切的理论,我不敢苟同。这方天地,本就应该自由自在,何必受那劳什子封印的束缚?”
“所以你就投靠了那些黑衣人,助纣为虐?”明霜厉声斥道。
逆谋者墨白,我今日前来,并非一定要与你们为敌。
只要你们就此罢手,不再插手九极灵火之事,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否则……”他顿了顿,眼中杀机毕露,“这断魂峡,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我听着他的话,心中的怒火渐渐升腾。
为了所谓的“自由”,便可以背弃师门,与黑暗为伍,甚至不惜牺牲整个天地的安危?
我冷笑一声,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错了。你背叛的不是什么狗屁封印,而是你自己的良知,是你作为一名修士的初心!”
话音未落,逆谋者脸色骤然一变,周身的气息变得狂暴起来。
他眼中寒光闪烁,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我们。
我感到脚下的地面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更加隐晦而危险的气息,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弥漫开来。
这家伙,似乎不仅仅是想凭借武力压制我们那么简单。
那道声音,不似人间任何一种语言,却清晰地将每一个字节烙印在我灵魂深处——“你们……终究逃不过……”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窒息感瞬间攫住了我。
方才因“千金一针”刺中逆谋者气海,强行催动真气而翻涌的气血,此刻更是如遭重锤,险些让我喷出血来。
我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抬头望向那道已经开始缓缓弥合的猩红裂缝,眼神,是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的冰冷。
幽冥谷的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凝滞了。
九极灵火依旧在祭坛中央熊熊燃烧,金色的火焰如同活物般跳动,将周围数百丈的黑暗驱散殆尽。
那磅礴的封印之力,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将整个幽冥谷笼罩在一片祥和却又肃杀的威压之下。
黑衣逆谋者布下的动摇之势,早已在这煌煌天威般的灵火面前烟消云散。
一切,本该是成功的喜悦。
我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与那逆谋者的死战。
他引动地脉,设下重重杀机,那股磅礴的力量几乎要将我碾碎。
若非我精通医道,察觉到他调动地脉时自身气血的细微破绽,并以独门手法调节自身气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地脉陷阱的核心,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即便如此,那一记“千金一针”,也耗尽了我近乎七成的真气,此刻丹田仍隐隐作痛。
而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此刻——点燃九极灵火,加固幽冥谷封印。
身旁,隐世长老原本因血脉限制解除而略显舒展的眉头,此刻也紧紧锁起。
他浑浊的他活了漫长的岁月,见识远超常人,恐怕也从那声音中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危机。
我曾承诺他,灵火点燃,金刚血脉的桎梏便会解除,他将重获自由。
如今,灵火虽燃,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这份自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另外三位协助祭祀的同伴,此刻也是面色煞白,显然被刚才那天地异象和诡异之声所震慑。
其中一位,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那……那是什么?”一位年轻的同伴颤声问道,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天空。
那道裂缝已经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幽冥谷的上空恢复了往日的幽暗深邃。
但那股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却依旧若有若无地萦绕在心头。
“逃不过什么?”长老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探究,“难道……幽冥谷的封印之下,还镇压着更恐怖的存在?”
我缓缓摇头,收回目光,看向那跳动的九极灵火。
火焰的光芒映照在我的脸上,明暗不定。
“不,”我沉声道,“那声音,不属于这里,甚至……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不属于这个世界?”一位同伴惊呼出声,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气息。
逆谋者已败,灵火已燃,封印已固,幽冥谷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但正如那声音所言,我们,或者说这个世界,恐怕才刚刚踏入一场更宏大、更未知的风暴之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果断地说道,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幽冥谷的封印暂时无虞,但外界恐怕已经生变。我们需要立刻返回城镇,探查情况,并……做好准备。”
长老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老夫的金刚血脉虽已解封,但经年累月的禁锢,也需时日调养。此间事了,我自会寻一隐秘之处恢复。你们……多加小心。”他看了一眼祭坛上的灵火,又看了看我,“小子,你的医术救了老夫,也救了这幽冥谷。若有差遣,老夫日后定不推辞。”
我对他微微颔首:“长老保重。”
随即,我转向另外两位还能行动的同伴:“我们走。幽冥谷距离最近的城镇,快马也需一日。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那场与逆谋者的激战,让我对这个世界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而天空裂缝中传来的声音,则揭示了冰山之下的更深恐怖。
这场战争,正如我先前预感的那样,才刚刚拉开序幕。
我最后望了一眼那熊熊燃烧的九极灵火,它如同黑夜中的灯塔,给予人希望,也警示着潜藏的危机。
那道声音依旧在我脑海中回荡,冰冷而无情。
“我们……终究逃不过……”
逃不过吗?我嘴角泛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那就来吧!
我不再犹豫,转身带着两位同伴,向着幽冥谷外那条唯一的小径疾行而去。
夜色依旧浓重,前路未卜,但我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城镇,将是我们了解这场“战争”的第一个窗口,也是我们踏上这未知征途的起点。
只是,等待我们的,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