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腹感带来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变异地鼠肉干的腥咸余味尚在齿间,铁皮土豆新田里钻出的银灰色嫩芽也舒展着希望。但袁方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仓库老头那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贪婪,老疤唾沫横飞时周围竖起的耳朵,都像无形的针,扎在他心头。
“药卖得太顺了。”深夜,袁方压低声音,在宿舍角落对李慕白和陈大勇低语,窗外是锈河支流永不停歇的呜咽。“老疤那块田的钢针麦值钱,我们的药救了他,也等于露了财。这鬼地方,饿疯的人,眼红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李慕白帽檐下的阴影无声波动了一下,算是认同。陈大勇捏紧了拳头:“袁哥,你说咋办?谁敢来偷,老子捏碎他!”
“防不胜防。”袁方摇头,“田太分散,我们人手不够。靠人守,累死也守不住。得…弄点‘眼睛’和‘嘴巴’。”
“眼睛?嘴巴?”陈大勇茫然。
袁方的目光,缓缓转向角落里正借着赵小雅【微光抚慰】的微弱白光,摆弄几块锈蚀金属片的钱多多。“多多,”袁方走过去,“我记得你的【金属转化】,现在能搞点锡和铅出来了?”
钱多多抬起头,小眼睛里闪着光:“能!铁转锡,一天能转5g;锡转铅,也能转5g!就是慢点,袁哥你要这个干嘛?做子弹?”他有些兴奋。
“做‘响子’!”袁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锡铅合金,熔点低,延展性好。做个薄片铃铛,或者拉成细丝,挂在田边、藤蔓上、甚至我们的陶罐上!稍微用力一碰,就会响!比人眼好用!”
“报警器!”林涛凑过来,一拍大腿,“这主意绝了!废土版防盗铃!”
钱多多眼睛更亮了:“交给我!保证又薄又响!”
钱多多每天除了完成必要的净水辅助工作(用转化金属制造更耐用的滤芯配件),剩余的精神力全部投入到锡铅转化中。一块块锈蚀的废铁片在他手中,颜色逐渐从铁灰变为银白的锡,再转化为黯淡沉重的铅。Lv.5【金属转化】的效率让这个过程快了不少,每天都能产出近10g的锡铅合金。
李慕白再次展现了他影子操控的精密。Lv.4的影子体能3%,力量依旧微弱,但操控精细度惊人!他操控影丝如同最灵巧的刻刀和锻锤,配合钱多多的指引,将融化的锡铅合金液拉伸、压延、塑形。
做成指甲盖大小的轻薄圆片,中心钻孔,用蚀金藤纤维(阴干后极其坚韧)串联起来,挂在田埂边的木桩或陶罐架上。风一吹或轻微触碰,便发出清脆细碎的“叮铃”声。 将合金拉成极细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金属丝,绷紧在通往土豆田、麦田的关键小径或宿舍门窗的隐蔽位置。一旦被绊动,细丝会带动末端悬挂的小铃铛(也是锡铅做的)剧烈晃动,发出尖锐的警报!
给存放“毒蜜露”和珍贵种子的陶罐特制盖子。盖子内侧边缘嵌了一圈极薄的锡铅合金簧片,一旦罐盖被非正常开启角度掀动,簧片便会高频震颤,发出刺耳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吱嘎”尖鸣!
袁方亲自设计警戒网布局。结合鉴定术对地形和风向的感知,在c区7号、8号、9号田的关键隘口、水源附近、以及宿舍周围,布下了三道由响铃、绊丝和“尖叫盖”组成的立体警戒网。王磊(Lv.5【语言通晓】)和周敏(Lv.5【心灵感应】)负责在布设区域“监听”和“感知”,确保陷阱不会误伤自己人,并微调位置到最刁钻的角度。
锡铅警戒网布下后,如同一张无形的蛛网,将他们的核心区域笼罩其中。每当夜风吹过,田埂边便响起一片细碎悦耳的“叮铃”声,不再是警报,反倒成了废土上难得的安全韵律。
平静只持续了不到五天。
第五天的后半夜,万籁俱寂,只有锈河支流永不停歇的低沉呜咽。负责守夜的袁方和李慕白(精神力恢复后,两人轮值)靠在宿舍门边假寐。藤床上,其他人沉沉睡去,鼾声轻微。
突然!
一阵极其突兀、短促而尖锐的“叮铃”声,如同冰锥刺破黑夜,从c区8号新土豆田的方向传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声音杂乱而急促,像是被什么东西慌乱地连续触碰!
“有人!”袁方和李慕白同时弹起,眼中睡意全无!
“8号田!”袁方低喝。
宿舍里其他人也被惊醒,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孙强瞬间局部硬化双臂,陈大勇抄起门边的锄头,林涛握紧了拳头。
“龙飞!控场!王磊,周敏,锁定目标位置和情绪!”袁方语速飞快。
龙飞立刻发动Lv.5【除尘】,强大的气流卷向8号田方向,试图扰乱入侵者视线和行动。
王磊和周敏集中精神,意念如同雷达般扫向警报传来的区域。
“混乱!…恐惧!…还有…贪婪!非常强烈的贪婪!”周敏脸色发白,急促地说道。
“不止一个人!三个…不,四个!动作很快,像老鼠!在…在扒土豆苗!”王磊的声音带着惊怒,“他们在说…‘快!快挖!别管响动!好东西!’”
“找死!”陈大勇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去。
“等等!”李慕白冰冷的声音响起,他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鹰,“大勇,孙强,跟我正面!袁方,林涛,绕后堵截!龙飞,用风吹他们往锈河边赶!其他人留守,看好家!”
战术瞬间制定!升级后的团队协作效率惊人!
李慕白脚下的影子瞬间暴涨,如同墨色潮水贴着地面涌向8号田,无声无息!他本人则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紧随其后。孙强和陈大勇如同两座移动堡垒,轰隆隆地跟在影子后面,制造巨大的声势。
与此同时,袁方和林涛借着田垄和夜色的掩护,从另一侧包抄。龙飞操控着强劲的气流,精准地卷向王磊指示的方位,吹得尘土飞扬,干扰着入侵者的视线和行动。
8号田里,四个瘦小佝偻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刚长出几片叶子的土豆苗,试图挖出下面的块茎。锡铅响铃在他们脚下叮当作响,让他们更加慌乱。
“妈的!什么鬼东西!快挖!”一个嘶哑的声音催促。
“有…有人来了!”另一个声音带着恐惧。
“怕什么!几个新来的废物…”
话音未落,一道浓稠的、带着冰冷气息的黑影如同巨蟒般缠上了其中一个入侵者的脚踝!李慕白的影子到了!
“啊!”那人惊叫一声,被影子的力量(3%)猛地拽倒!与此同时,孙强和陈大勇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入田里,硬化手臂的孙强一拳砸飞一个试图反抗的瘦子,陈大勇则用锄头柄横扫,将另一个撞翻在地!
“别动!”袁方和林涛也从后方堵住退路,袁方手中握着一把磨尖的锈铁片,林涛则呲着牙,胃部隐隐发出低鸣,威胁着要发动【强力胃酸】。
四个偷窃者瞬间被制服,在龙飞制造的风沙和众人包围下瑟瑟发抖。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是基地里最底层的拾荒者。
“饶…饶命!我们饿!实在饿疯了!”为首那个被影子缠住的家伙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是…是疤爷!疤爷说你们新田的土豆苗长得邪乎,下面肯定有好东西!让我们来挖点…”另一个被打倒的家伙哭嚎着供出了幕后主使。
老疤!
果然是他!
愤怒在众人心中燃烧。刚用“毒蜜露”救了他的钢针麦,转脸就来偷他们救命的土豆苗!
袁方强压怒火,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地扫过这几个拾荒者。他的Lv.5鉴定术下意识地扫过他们,突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目标:拾荒者A
状态: 极度饥饿,轻度脱水。精神波动异常:检测到微弱外来精神印记残留(来源:锈河污染能量?)!
目标:拾荒者b
状态: …
精神波动异常:检测到微弱外来精神印记残留(同源)!
四个人,无一例外!精神层面都被打上了微弱的、同源的污染印记!
“你们…”袁方蹲下身,盯着为首那人浑浊的眼睛,“除了饿,最近有没有喝过锈河支流的水?或者…靠近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人茫然地摇头:“水…水都是偷…偷接的灌溉渠的…锈河水哪敢喝…奇怪的地方?”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前…前天晚上,在…在河边找吃的,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手…然后就…就特别想吃东西,尤其是…新东西…”
污染印记!精神诱导!
这手法…和之前的虫灾何其相似!锈河的污染,虫母的残留意识…并未彻底消失!它在通过污染水源或直接接触,诱导控制这些最底层的拾荒者,来试探、骚扰,甚至…破坏他们的田地!老疤很可能只是被利用的一把刀,或者干脆就是被诱导提供了“信息”!
一股寒意顺着袁方的脊背爬升。危机,从未远离,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
他站起身,眼神冷冽如冰:“打断一条腿,扔到老疤的田埂上去。用他们的血,在田埂上写清楚——‘再伸手,断的就不止是腿了’。” 废土的规则,必须以血还血!
孙强和陈大勇毫不迟疑,执行命令。凄厉的惨叫声在夜空中回荡,随后是重物被拖行的声音。
“袁方…”苏暖暖走到袁方身边,小脸发白,她刚才也尝到了那些拾荒者身上沾染的、极其微弱的锈河污染味道,“锈河…还在‘看’着我们…”
“我知道。”袁方看着远处黑暗中流淌的锈河支流,声音低沉,“虫巢毁了,虫母死了,但污染还在。它在试探,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锡铅警铃防得了人,防不了这无孔不入的污染。”
“老疤那边,算是警告。但真正的敌人…”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物品栏里那颗【源初之种(未激活)】微弱的脉动。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袁方转身,目光扫过被惊醒的众人,最后落在钱多多身上,“多多的警铃,证明了我们的‘废物’技能,不仅能种地,还能守家!”
“但被动防守不够!哭嚎麦的噪音期越来越近,锈河的污染在暗处窥伺。”
“接下来,除了守好我们的田,看好我们的药…”
他深吸一口气,指向宿舍角落那个封存着神秘金属匣的陶箱。
“我们得想办法…‘激活’它,或者,至少搞懂它!还有那颗种子!”
“锈河想让我们死?想夺走我们的希望?”
“那就让它看看…”
袁方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火焰,那火焰映照着田埂边清脆作响的锡铅警铃,也映照着远处黑暗中沉默流淌的锈河。
“在这片废土上,我们这群‘废物’,是怎么用智慧和它给的一切,烧出一条活路,筑起一道它啃不动的墙的!”
锡铅的脆响,是废土上不屈的号角。夜半的警报,撕开了平静下的暗流。生存的博弈,从田地的争夺,悄然延伸向了更隐秘、更凶险的精神与污染的战场。而袁方他们手中的筹码,除了汗水浇灌的禾苗,还有那来自深渊的、尚未揭晓的源初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