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玉莓的甘甜与精纯灵气仿佛还在唇齿间萦绕,境界突破带来的力量感充盈着四肢百骸。尹妙站在那三株焕发着惊人生命力的凝露草前,翠叶上的血色脉络如同胜利的勋章,枝头悬挂的几颗红宝石般的果实更是希望的象征。她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然而,这份纯粹的喜悦,如同初春的薄冰,脆弱得不堪一击。
血玉莓的存在,以及尹妙药田那三株明显异于常植的凝露草,终究没能瞒过有心人的眼睛。药园虽大,杂役弟子众多,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在枯燥的生活中激起涟漪。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
“哎,你看到尹妙那块死田没?那几棵凝露草,绿得邪乎!”
“是啊,叶子上还有红丝儿呢!看着怪瘆人的…”
“听说…她还种出了一种红果子?香得很!但鬼知道是什么东西!”
渐渐地,议论声越来越大,语气也从好奇变成了质疑和揣测。
“她一个刚来的杂役,连凝露草都种不活几棵,怎么突然弄出这种怪东西?肯定有鬼!”
“就是!听说她天天鼓捣些烂草烂叶子堆肥,味道难闻死了,说不定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
“我看呐,八成是偷了哪位师兄师姐的灵药种子,或者…用了什么禁术!”
流言如同荒野上的火星,被风一吹,瞬间燎原。而点燃这把火的,正是那躲在人群阴影里、眼神怨毒如同毒蛇的李翠花!
她不再满足于煽风点火,而是直接跳到了前台。
“大家伙儿都擦亮眼睛看看!”李翠花尖锐的声音在磨坊沉重的呜咽声中格外刺耳。她故意选在人多嘈杂的时候,指着正在奋力推磨、汗水浸透衣衫的尹妙,声音充满了恶毒的煽动性,“就是这丫头!用妖法催生邪物!那红果子,我亲眼见过!妖异得很!吸食的是咱们药园地脉的精华!再让她这么搞下去,咱们所有人的药田都得遭殃!灵气都要被她吸干了!”
“妖法?”
“吸食地脉精华?”
“怪不得我的凝露草最近蔫了不少!”
“天杀的!这是要害死大家啊!”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恐惧和盲从是最容易被点燃的情绪。一道道或惊疑、或恐惧、或愤怒、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齐刷刷地射向磨盘旁的尹妙。
尹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手中的磨杆仿佛有千斤重,再也推不动分毫。她猛地停下动作,直起身,迎着那些充满恶意的目光,脸色因为愤怒和巨大的委屈而微微发白。
“我没有!”她大声反驳,声音在磨坊的嘈杂中显得有些单薄,“血玉莓是我嫁接培育的新品种!不是什么妖法!更不会吸食地脉灵气!”
“嫁接?新品种?”李翠花嗤笑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嫉恨,“听听!多新鲜的说法!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叫嫁接?我看你就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说不定是偷了宗门的秘法!或者…是被什么邪魔外道附了身!”她故意将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哭腔,“可怜我那当家的,当年也是采药不明不白就…我看就是遭了这种邪术的毒手啊!”她开始胡搅蛮缠,将陈年旧事都扯出来,试图用悲情和恐惧绑架众人。
“我没有偷!更没有用什么邪法!”尹妙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事实辩解,“那果子蕴含灵气温和精纯,你们不信,我可以…”
“谁要吃你那妖果!”一个被李翠花煽动的杂役弟子立刻尖叫着打断她,“谁知道吃了会不会中毒!会不会被吸干精气!”
“就是!滚出药园!”
“把她抓起来交给执事!”
“不能让她害了大家!”
附和声此起彼伏。人群像躲避瘟疫一样,迅速远离尹妙所在的磨盘区域,在她周围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真空地带。鄙夷、恐惧、排斥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墙壁,将她牢牢困住。
尹妙孤立无援地站在磨盘旁,汗水混合着屈辱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被她死死忍住。她看着李翠花那张因为嫉恨得逞而扭曲快意的脸,又看向人群中王铁柱的方向。王铁柱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叫嚣,他只是抱着双臂,远远地站着,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不屑、贪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的复杂表情。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贪婪地扫过尹妙药田的方向,仿佛已经将那些珍贵的血玉莓视为囊中之物。
巨大的压力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解释是苍白的,愤怒是无力的。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重量!这比磨坊沉重的石磨更让人窒息!
【功德值-1(遭受恶意中伤,心神受创)】
冰冷的提示音带着一丝无奈响起,仿佛在印证着她此刻的处境。
磨坊管事的呵斥声传来,驱散了围观的众人,却驱不散那弥漫的恶意。尹妙咬着牙,重新握住冰冷的磨杆。她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用尽全身力气推动那沉重的石磨。粗糙的木杆摩擦着掌心结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汗水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每一次推动,都像是在对抗着无形的枷锁和排山倒海的恶意。委屈、愤怒、不甘、还有一丝深藏的恐惧(担心宗门听信谣言)在她心中激烈翻涌。
她不怕辛苦,不怕劳作,甚至不怕直面妖兽。但她害怕这种无形的、来自同类的恶意中伤,害怕这盆脏水会彻底浇灭她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害怕连累到还在山下茅屋中等她的尹安和尹宁!
“不能倒…绝对不能倒…”她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紧唯一的浮木。磨盘的呜咽声,此刻成了她对抗内心风暴的唯一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