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市中心，
一家装潢精致的西餐厅。
柔和的灯光，
舒缓的钢琴曲，
空气中飘荡着牛排和咖啡的香气。
这正常世界的氛围，
反而让郭言成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仿佛刚从外星基地逃回来。
坐在对面的雷婷婷，
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
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光滑的桌布，
好奇地打量着墙上抽象的油画，
对锃亮的刀叉流露出明显的陌生感。
当郭言成把厚重的皮质菜单递给她时，
她只是翻了两下，
就怯生生地推了回来，
声音小小的：
“银河哥哥……我没吃过西餐……你帮我点吧……”
郭言成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带着点小鹿般不安的少女，
再想想她在天雷圣教总部那“圣女”的身份，
以及那能把人电得口吐白沫的“灵魂净化室”……
巨大的割裂感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违和感，
比他发现付兑用买限量版手办还要强烈一百倍。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荒诞，
噼里啪啦点了两份招牌牛排、沙拉、意面和饮料，
只想快点把这顿“卧底饭”应付过去。
餐点很快上来。
雷婷婷学着郭言成的样子，
笨拙地拿起刀叉。
锋利的餐刀在滚烫的铁板牛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兹拉——兹拉——”摩擦声，
一块好好的牛排被她切得惨不忍睹，
碎屑四溅。
郭言成实在看不下去了，
叹了口气：
“我来吧。”
他拿过雷婷婷的餐盘，
熟练地用刀叉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
动作干净利落。
雷婷婷双手托着下巴，
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切肉，
脸上是纯粹的崇拜和开心。
“好啦，吃吧，小心烫。”
郭言成把盘子推回去。
“谢谢银河哥哥！”
雷婷婷开心地用叉子叉起一块肉，
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唔！好烫！”
她立刻被烫得眼泪汪汪，
小嘴张开，
不停地哈着气，
像只被烫到的小猫。
郭言成赶紧把冰镇可乐推过去：
“慢点慢点！喝口可乐压压！”
就在这时，
郭言成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无声地疯狂闪烁起来。
来电显示：【金雅】。
一个接着一个，锲而不舍。
郭言成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对面正被烫得皱着小脸、小口小口吸着可乐的雷婷婷。
天雷圣女就在眼前，
这电话能接？
接了说什么？
“喂，金雅，我正跟邪教圣女吃饭呢，你那边啥情况？”
这不是找死吗？
他手指一动，
迅速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眼不见心不烦！
天塌下来也得等这顿饭吃完！
雷婷婷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盘子里美味的食物完全吸引，
吃得眉眼弯弯，一脸满足。
吃饱喝足，
雷婷婷小脸上那点因为美食带来的红润光彩，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哀伤。
她低着头，
无意识地用叉子戳着盘子里剩下的酱汁，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我不想走”的低落气息。
郭言成看着她这副模样，
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
他家里有两个皮猴弟弟，
小孩子这种“玩不够不想回家”的委屈和依恋，他太熟悉了。
看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圣女”，
平时在教里也未必自由，
管教恐怕相当严苛。
“唉……”
郭言成认命地叹了口气，
试探着问，
“喝奶茶吗？听说商场一楼新开了家网红店。”
唰！
雷婷婷猛地抬起头，
那双刚刚还黯淡无光的大眼睛，
瞬间像通了电的灯泡，
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亮得惊人！
“好！”
她回答得又快又响，生怕郭言成反悔。
捧着一杯加满了小料的超大杯奶茶，
雷婷婷小口小口地吸着，
脸上是纯粹的、巨大的幸福感，
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原来……是这个味道呀！好甜！好好喝！”
仿佛品尝的是琼浆玉液。
两人路过商场三楼的电玩城。
震耳欲聋的游戏音效和闪烁的霓虹灯光扑面而来。
雷婷婷的脚步一下子黏住了，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一排排色彩斑斓的娃娃机。
那些毛茸茸的玩偶，
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郭言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无奈地捂了捂额头。
行吧，
送佛送到西，
卧底卧到底。
他认命地指了指娃娃机：
“等着，我去换点币。”
他走向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兑币柜台。
“换一百块的币。”
郭言成掏出手机准备扫码，头也没抬。
“好呢，哥哥。”
一个娇媚得能滴出水、却又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寒意的熟悉女声响起，
“但是现在前台币没有了哦，
请跟我到后面仓库拿一下。”
这声音如同三九天的冰锥，
瞬间扎透了郭言成的天灵盖！
他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抬起头。
柜台后面，
穿着电玩城员工制服，
正双手抱胸，
斜倚在柜台上，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
此刻燃烧着足以把整个商场点着的熊熊怒火！
“金、金雅？！”
郭言成的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
金雅薅着郭言成的脖领子将他拽进电玩城仓库，
关上门跟郭言成来了个壁咚。
“老娘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器。”
郭言成怒道；
“你在侵犯我个人隐私。
“是吗，自从你挂我电话，我就顺着定位赶过来了。”
“我还看你在这跟小白花玩的可开心了。”
金雅的声音陡然拔高，
尖锐得几乎要刺破电玩城的背景音，
手指几乎戳到他鼻子上，
“郭言成！你个死没良心的偷腥猫！”
“我说你怎么对老娘爱搭不理，原来是喜欢小的？！”
“陪小白花逛街吃饭夹娃娃是卧底是吧？！嗯？！”
郭言成头皮发麻，
急中生智，
压低声音：
“她是天雷圣教的圣女！我这是在执行任务！打入核心！懂不懂策略？！”
“圣女？”
金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危险的弧度，
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哦？是吗？你在宏图特执局一路爬上来，靠的也是这张骗小姑娘的脸和‘深入敌后’的本事？”
她猛地凑近，
几乎贴着郭言成的耳朵，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淬着冰，
“你知道老娘刚才在南越特执局经历了什么吗？”
“整个局里乌烟瘴气！老娘差点没当场掀了他的办公桌！”
“一肚子火没处发，你倒好，在这儿陪小白花岁月静好？！”
她越说越气，
一把抓起库房里一个用透明塑料袋装着的沉甸甸一大包游戏币，
手臂抡圆了，
带着破风声，
狠狠朝郭言成的脑门砸了过去！
“姓郭的！你最好今晚十二点前，滚到南越特执局门口给老娘报到！敢不来——”
金雅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审判，
“老娘让你下半辈子都用吸管吃饭！”
砰！
哗啦啦——！
那包分量十足的游戏币结结实实砸在郭言成毫无防备的额角！
剧痛伴随着金属撞击的闷响瞬间炸开！
郭言成眼前一黑，
踉跄着后退一步，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味。
金雅看都没看他一眼，
冷哼一声，
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得如同战鼓擂响，
很快消失在电玩城炫目的光影和人潮中。
郭言成捂着瞬间肿起一个大包、正在汩汩冒血的额角，
疼得龇牙咧嘴，眼前金星乱冒。
他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沾着他血迹的亮闪闪的游戏币，
只觉得一股悲愤直冲云霄。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邪教窝点没被电死，
差点被自己人的游戏币砸死！
郭言成捂着头出了仓库。
“银河哥哥！你怎么了？！”
雷婷婷捧着奶茶，
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郭言成额头上那个明显的肿包和流下的血迹，
小脸瞬间吓得煞白，
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没、没事！”
郭言成强忍着眩晕和剧痛，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胡乱用手背抹了把流到眉毛的血，
“不小心……撞门框上了！对！门框！这商场设计太不合理了！”
雷婷婷咬着嘴唇，
看看他还在流血的伤口，
又看看地上散落的游戏币，
再看看郭言成那副欲盖弥彰的狼狈样，
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她小心翼翼地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白手帕，
踮起脚尖，
想帮郭言成擦血：
“哥哥…你流血了…疼不疼…”
“真没事！小伤！”
郭言成赶紧接过手帕，
自己胡乱按在伤口上止血，
生怕这“小白花”圣女看出什么端倪。
他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想骂娘的冲动，
声音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
“来！婷婷！不是想夹娃娃吗？哥今天就算头破血流，也给你夹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