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清越激昂的刀鸣撕裂咆哮。
那道凝练到极致的雪亮刀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雷霆,自下而上,悍然迎向遮天蔽日的巨大熊掌。
噗嗤!!
刀刃精准无比地切入巨熊挥击轨迹中那转瞬即逝的空档,深深斩入相对薄弱的熊掌腕部。
滚烫的兽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溅了陈烈满头满脸。
“吼嗷!!”
剧痛让巨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嚎,那足以拍碎岩石的致命一击被这惊天一刀硬生生遏止、偏移。
它庞大的身躯因剧痛和冲势失衡而微微踉跄。
就是现在!
“放箭!快放箭!”李老虎嘶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变形。
咻咻咻!!
数支羽箭带着猎人们的希望,破空而至。
然而,箭矢射在巨熊厚实坚韧如铠甲的皮毛上,只发出沉闷的咄咄声,箭头要么被弹开,要么浅浅地挂在皮上,根本无法深入。
这点伤害,对于彻底陷入狂暴的巨熊来说,无异于蚊虫叮咬。
“没用。根本射不穿。”
王二狗的声音带着哭腔。
剧痛和箭矢的骚扰,非但没能阻止这头凶兽,反而彻底点燃了它骨子里的暴虐疯狂。
那双赤红的血眼死死锁定陈烈,里面燃烧的恨意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它无视了腕部深可见骨的刀伤,无视了身上其他伤口崩裂渗血,巨大的身躯再次绷紧,喉咙里滚动着如同熔岩沸腾般的低沉咆哮。
“完了,这下真完了……”
赵老三面如死灰,握着猎叉的手剧烈颤抖。
那巨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和血腥气,让所有人肝胆俱裂,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陈烈一击得手,重创其爪,但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就在刀光斩入熊腕的刹那,他手中的钢刀,承受不住那沛然莫御的反震巨力和巨熊筋骨可怕的韧性,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刀身,竟从中生生断裂。
半截断刃还嵌在熊腕血肉之中,陈烈手中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刀柄。
“嘶……”
看到这一幕的李老虎等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震撼!
无与伦比的震撼!
他们震撼于陈烈那神乎其技、胆大包天的【拔刀术】,竟真能在如此绝境下重创这头恐怖的凶兽。
他们更震撼于这头暴熊的生命力与凶顽。
受了野猪獠牙的贯穿伤,又被陈烈一刀几乎斩断手腕,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甚至崩断了精钢打造的短匕。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巨熊的咆哮再次拔高,带着被彻底激怒的狂乱和必杀的决心,它仅剩的那只完好的前掌和后肢猛地蹬碎地面,庞大的身躯裹挟着腥风血雨,不顾一切地再次朝着陈烈猛冲而来。
这一次,距离更近,威势更凶。
那血盆巨口张开,獠牙森然,目标直取陈烈的头颅!
“烈哥儿!接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嘶哑却异常坚定的吼声响起。
是王生。
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腿脚不便的汉子,此刻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决绝。
他深知以自己的残疾,冲上去只是送死,但他看到了李老虎腰间挂着的、用来劈砍荆棘的开山厚背砍刀。
“老虎,刀!”
王生几乎是扑过去,一把从因震惊而有些发愣的李老虎腰间扯下了那柄沉重的砍刀。
他用尽全身力气,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猛地将沉重的砍刀朝着陈烈所在的方向奋力掷出。
“接着!”
陈烈眼神一厉,看也不看,反手一抄,精准无比地将飞来的砍刀握在手中。
刀柄沉重,刀身宽厚,带着一股粗糙的力量感,远不如之前的钢刀灵活。
但此刻,它承载着所有人的生机。
巨熊已至!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阴影将陈烈完全笼罩。
“死!”
陈烈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暴喝,全身气血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注入双臂。
他没有再用追求极致速度的拔刀术,而是双手紧握刀柄,将全身的力量、速度、以及武者二阶对气血的爆发性运用,凝聚于这毫无花哨的、倾尽全力的一记竖劈!
刀光如匹练,带着开山裂石般的沉重气势,悍然劈向巨熊那因扑击而低下的硕大头颅。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响。火星四溅。
巨熊的头骨坚硬得超乎想象。
厚背砍刀虽然势大力沉,狠狠劈中了它的天灵盖,但竟然未能将其彻底劈开。
刀刃深深嵌入了头骨之中,却被死死卡住。
巨熊发出一声痛极的闷吼,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头颅猛地一沉,前冲的势头也为之一滞,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近在咫尺的陈烈,充满了疯狂不甘。
一人一熊,以刀为媒介,陷入了恐怖的力量角力。
“给我开……!!”
陈烈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
他猛地拧转刀身,同时脚下步伐如鬼魅般交错,借着巨熊前冲的余势和卡刀的反作用力,身体瞬间向侧面错开半个身位。
就是这半步之差,生死立判!
错身而过的瞬间,陈烈双手肌肉贲张如铁,将全身最后的力量、腰力、以及错身带来的旋转惯性,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刀柄之上。
被卡住的砍刀,带着令人牙酸的骨裂摩擦声,被他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硬生生从巨熊的头颅侧面,狠狠拖拽切割而下。
咔嚓!
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
一道巨大的、斜斜的裂口,从巨熊的天灵盖一直延伸到它的脸颊。
滚烫的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如同决堤般狂涌而出。
巨熊那庞大如小山般的身躯,猛地僵直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
它眼中那滔天的暴戾和疯狂,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空洞和死寂。
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又一下,最终,带着惊天动地的沉重闷响,轰然砸倒在地,激起漫天烟尘。
烟尘弥漫中,半边被劈开、露出森森白骨和模糊血肉的硕大熊头,带着凝固的狰狞表情,无力地歪倒在血泊里。
死寂。
只有山风卷过血腥的气息,吹拂着弥漫的烟尘。
李老虎、王生、赵老三、王二狗……所有猎队成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眼眶,死死盯着那轰然倒地的庞然巨物,以及烟尘中那道缓缓挺直腰背、浑身浴血的挺拔身影。
那半边被劈开、露出惨白骨茬和猩红血肉的狰狞熊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让他们几乎窒息。
嘶……呼……
不知是谁,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能力,发出了一声拉风箱般悠长而颤抖的倒吸冷气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压抑不住的惊呼在死寂的林间炸开。
“我的老天爷……”
“劈……劈开了?!”
“烈哥儿,他,他把那怪物……劈死了?。”
王二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牙齿咯咯打颤。
赵老三手中的猎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浑然不觉,只是失神地喃喃:“一刀,又一刀,活活劈死的……”
李老虎喉咙滚动,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
他猛地冲上前,不是奔向陈烈,而是冲到那巨大的熊尸旁,伸出粗糙的手,颤抖着去摸那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
触手是温热粘稠的血和坚硬的骨茬。
真实的触感让他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看向陈烈,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震撼。
“烈哥儿。你,你……”
李老虎的声音干涩嘶哑,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王生拄着简陋的木杖,瘸着腿,一步一步挪到陈烈身边。
看着陈烈手中那把沾满红白之物、几乎卷刃的厚背砍刀,又看看那死不瞑目的巨熊。
沉默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后怕和由衷敬佩的叹息:“……神了。”
陈烈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上。
他随手将卷刃的砍刀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才那两刀,尤其是最后一记生死相搏的拖刀斩,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气血。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眼神依旧锐利。
看向众人:“此地不宜久留,血腥味太重。收拾东西,尤其是熊胆、熊掌,还有……熊鞭,务必小心取下。这熊尸,尽快分解,能带多少带多少。”
“明白。”
李老虎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洪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亢奋。
众人如梦初醒,立刻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手忙脚乱,开始处理这头前所未有的战利品。
……
当庞大的熊尸被分解成数块,由众人肩扛手提,艰难地运回清水镇时。
整个镇子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冷水,彻底沸腾了。
“快看。那是什么?。”
“我的天!是熊,好大的熊!”
“是李老虎他们猎队,他们猎到熊了?。”
“不可能。这熊……这熊也太大了吧?半边脑袋都没了?谁干的?。”
镇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好奇。
看着那狰狞巨大的熊头、粗壮如梁柱的熊腿、以及猎队成员身上沾染的浓重血迹和疲惫却亢奋的神情,议论声、惊呼声、倒吸冷气的声音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是陈烈,是烈哥儿!我听王二狗说了,是烈哥儿一个人,用刀活活劈死了这头凶兽!”
“劈死的?你没听错吧?那可是熊瞎子啊!”
“千真万确。赵老三亲口说的,那最后一刀,半边脑袋都削掉了,天神下凡啊!”
“嘶,武者……竟有如此神威?这陈烈,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陈烈走在队伍最前,虽然疲惫,但腰杆挺直,对周围的指指点点和惊叹议论恍若未闻。
他身上的血污和那平静却隐含锋锐的眼神,让拥挤的人群下意识地为他分开一条道路,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就在陈烈回到自己那间瓦房中,准备清洗休整。
耳边,也同时传来了一阵声音。
【恭喜宗主完成保卫合欢宗灵田的任务!】
【宗主获得昆吾刀一柄!(精良)】
几乎是同时。
陈烈的手中,出现了一个狭长的木匣,他当即打开匣盖。
嗡……
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气瞬间弥漫开来,仿佛连屋内的光线都冷冽了几分。
只见匣中静静躺着一柄连鞘长刀。
刀鞘古朴,呈青灰色,似某种坚韧的鲨鱼皮鞣制,上面有简洁流畅的云纹。
刀柄乌黑,缠绕着暗金色的防滑细丝,握柄末端镶嵌着一颗不起眼却温润内敛的黑色玉石。
眼前也同时出现介绍。
【昆吾刀】
【介绍:此刀以昆吾山赤铜冶炼,因矿石纯度不足未达传说品质,但工匠以秘法融入陨铁,使刃口硬度接近精钢。曾在周穆王时期作为礼器使用。】
【附带词条】
【锋锐:攻击时有 20%概率无视目标 5%防御对金属防具造成额外 10点穿刺伤害。】
【流血:命中后有 15%概率造成【流血】状态,对野兽类目标流血概率提升至 25%。】
【速斩:挥刀速度提升 8%,连续攻击 3次后,第 4次攻击触发 0.5秒攻速加成。】
【切玉:对玉石类装备\/建筑造成 300%伤害,雕琢玉器时精度提升 20%。】
果然是柄好刀!
陈烈心头微动,接过长刀。
入手微沉,却极为趁手,一股冰凉而内蕴锋芒的感觉透过刀鞘传来。
他拇指轻推刀镡,锵啷一声轻吟,一抹如秋水、似寒星的雪亮刀光乍现,刃口处仿佛有细微的暗金色纹理流淌。
好刀!
比他之前那把短匕和卷刃的砍刀,强了何止十倍!
而此时,他一刀斩了黑熊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清水镇每一个角落,自然也传到了镇上那位富甲一方的王财主府上。
没过多久,王财主府上那位气度沉稳的中年管事带着两名随从,亲自登门了。
看到陈烈后,他的态度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容。
“烈哥儿,恭喜恭喜。单枪匹马斩杀如此凶悍的暴熊,真是英雄出少年!为我清水镇大大长了脸面!”
中年管事拱手笑道,语气极为热络。
“这是我家老爷送上来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说着,他身后一名随从恭敬地捧上一个小盒子,想必其中应该是些银子。
“多谢王老爷,管事大人费心了。”
陈烈收刀入鞘,郑重抱拳。
“师弟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中年管事笑容不变,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屋角那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用油布小心包裹的猎物部件。
尤其在那最长、最粗壮、形貌特征极为明显的一物上停留了一瞬。
他轻咳一声,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男人都懂的、略显尴尬的热切:“陈师弟啊,还有一事……师兄厚颜,想跟你商量商量。”
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师弟此番收获惊人,那……那熊鞭,乃是至阳大补的稀罕物,不知……可否割爱?放心,价钱好说。我家老爷说了,只要东西好,花多少价钱都买。”
陈烈心中了然,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面上不动声色,带着一丝歉意摇头道:“管事大人见谅,此物……怕是不行。”
中年管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师弟,价钱好商量。”
“非是价钱问题。”陈烈打断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此熊凶猛异常,为祸不小,其关键部位,尤其是这熊鞭,已要敬献于大贤王府。实在不敢私下处置,还请管事大人体谅。”
“大……大贤王府?!”
中年管事脸色瞬间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在清水镇,王家是地头蛇,但面对雄踞一州、权势滔天的大贤王府,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脸上的热切迅速褪去,只剩下浓浓的失望。
“唉……原来如此,是王某唐突了,烈哥儿莫怪,莫怪。”
管事拱拱手,叹了口气。
“大贤王府要的东西,自然,自然轮不到我等置喙。”
他有些不甘心地再次确认:“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陈烈坚定地摇头。
管事彻底死心,无奈道:“罢了罢了。不过师弟,日后若再有此等……咳,此等珍材,务必优先考虑我家老爷。价钱绝对让你满意。老爷他……唉,确实急需此物调养身体。”
最后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恳求。
看着管事那欲言又止、带着明显失落和某种难言之隐的表情匆匆离去,陈烈握着冰冷的昆吾刀柄,眼神微微闪烁。
调养身体?急需熊鞭这种至阳大补之物?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陈烈脑海,结合他脑海中【医师】副职业带来的丰富知识和对镇上一些传闻的了解,瞬间串联起来。
王财主家财万贯,妻妾也有几房,却年近半百仍无一儿半女。镇上早有风言风语,但王财主深居简出,讳莫如深。
原来如此。
陈烈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弧度。
怪不得一直没孩子。
这位深藏不露的王老爷,原来是……有难言之隐啊。
阳衰精冷,肾元亏虚之症。
这熊鞭,对他来说,可不就是救命稻草一般的珍材么?
……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气氛肃杀。
孙神剑跪在地上,额角冷汗涔涔,屁股和大腿处火辣辣的剧痛一阵阵传来,
那是刚才被当众打了二十水火棍的结果。
他脸色苍白,带着不甘和恐惧,声音发颤地辩解。
“大人明鉴!卑职绝非办事不力,更不敢擅自调兵!实在是……实在是那陈烈太过狡猾!卑职万万没想到,他区区一个一阶武者,大婚之日竟能请动大贤王府的管事亲临道贺!卑职带人刚到,那管事便亮出了王府腰牌,言辞犀利,卑职……卑职实在是不敢硬闯啊!若因此触怒王府,引来祸端,卑职万死难辞其咎,更恐连累大人……”
“住口!”
县太爷赵善端坐堂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猛地一拍惊堂木。
“还敢狡辩?!大贤王府的人又如何?难道王府的人就能包庇嫌犯?你身为捕头,遇事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致使要犯逍遥法外,还敢在此巧言令色!本官看你就是存心推诿!来人!”
“大人!大人饶命啊!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啊!”
孙神剑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
“哼!”
赵善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
“拖下去,再打十棍!以儆效尤!让你长长记性!”
堂下衙役们面无表情,再次将哀嚎求饶的孙神剑拖到刑凳上。
沉闷的击打声和孙神剑压抑不住的惨嚎回荡在大堂里,让其余衙役都噤若寒蝉。
板子打完,衙役散去。
只剩下孙神剑像一滩烂泥般趴在冰冷的地砖上,痛苦地呻吟着。
“孙捕头?孙捕头?”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孙神剑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是赵善的心腹师爷。
“师……师爷……”孙神剑声音虚弱。
“唉,起来吧,大人让你去内堂说话。”
师爷叹了口气,示意旁边两个小厮将孙神剑搀扶起来。
内堂,檀香袅袅。
赵善已换下官服,穿着一身便袍,正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刚才大堂上雷霆震怒的不是他。
孙神剑忍着剧痛,在小厮的搀扶下,勉强跪下行礼:“卑职……卑职参见大人。”
“起来吧。”
赵善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平淡无波。
孙神剑不敢起身,只是惶恐地看着赵善。
赵善放下茶盏,这才抬眼看向孙神剑,眼神锐利如刀:“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卑职……卑职办事不力……”
“是,也不是。”赵善淡淡道,“打你,是给外人看的。调动县兵,闹出动静却无功而返,总要有个交代。否则,本官如何服众?”
孙神剑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更多的是后怕。
“不过,”赵善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一股阴冷,“陈烈这厮,确实该死!”
他站起身,踱步到孙神剑面前,俯视着他。
“你以为本官真的在乎他一个泥腿子?他在虎头山杀的那几个土匪……哼,那是本官用来盯着清水镇这条商道,顺便收点过路费的人!他断本官财路,还敢在本官治下如此招摇!更可恨的是,如今竟攀上了大贤王府这根高枝?”
赵善的语气充满了怨毒:“他以为抱上大贤王的大腿,本官就动不了他了?笑话!”
孙神剑忍着痛,小心翼翼地问:“大人……那大贤王府势大,我们……”
“势大?”
赵善脸色冰冷,充满算计道。
“孙神剑,你可知当今陛下最忧心的是什么?”
孙神剑茫然摇头。
“是藩王!”
赵善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洞悉权谋的光芒。
“尤其是坐拥北疆三州之地、手握重兵的大贤王!陛下寝食难安,日夜忧心他拥兵自重!削藩之心,朝野皆知!大贤王的日子,可没你想的那么好过!他越是招摇,越是结交地方人物,就越是在陛下心里扎刺!陈烈跟他走得越近,就越是在悬崖边上跳舞!你以为这是护身符?这是催命符!”
孙神剑听得心头剧震,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卑职愚钝,竟没想到这一层!”
“哼,”
赵善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太师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所以,你急什么?陈烈现在蹦跶得越欢,将来死得就越惨!本官现在动他,反落人口实,显得本官气量狭小,与大贤王作对。不如……静待时机。等陛下真要动手收拾大贤王的时候,他这条依附的小鱼,还不是顺手就碾死了?”
他眼中寒芒毕露,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杀意。
“惹怒我赵善的人,就算他暂时攀上了大贤王,也早晚要死!不过是让他多活几天罢了!你且安心养伤,日后自有你出力的时候。”
孙神剑心中大定,所有的恐惧和疼痛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对赵善的敬畏和对陈烈必死的笃信。
他挣扎着,不顾屁股的剧痛,重重地跪伏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卑职明白!卑职谢大人指点!谢大人恩典!卑职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那陈烈……卑职定要亲眼看着他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