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补了,记得刷新)
到家时,天色已晚。
餐厅的灯是纸鹤的形状,散发着暖白色的光芒。
池越把外卖盒一个个拆开,塑料盖掀开的瞬间,椰子鸡的甜香混着热气扑出来。
“趁热吃。”他递给秦晔一双筷子,自己拖了把椅子坐他对面。
秦晔低头看了看汤,清亮的椰汁里浮着嫩白的鸡肉,旁边配了一小碟沙姜青柠蘸料。
他夹了一块,蘸了蘸,送进嘴里。
“怎么样?”池越问。
“甜。”秦晔说,又补了一句,“但还行。”
池越笑了声,舀了碗汤推过去:“多喝点,你今天说话太多,润润嗓子。”
秦晔接过,小口喝着。
汤确实甜,但甜得清爽,不腻人。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偶尔碰碗的轻响。
池越掰了块煲仔饭的锅巴,“咔嚓”一声脆响,秦晔抬头看他。
“要吃?”池越用筷子把金黄焦脆的那块递过去。
秦晔接了,咬了一口,眉头微皱:“太硬。”
“锅巴就是吃个脆。”池越又掰了一块,“嫌硬就别吃了。”
秦晔没说话,却伸手从他那儿又拿了一块。
电视开着,随便放了个综艺,没人认真看,只是当背景音。
池越把鸡肉往秦晔那边推了推:“再吃点,你中午就没怎么吃。”
秦晔“嗯”了一声,又夹了两块。
吃到一半,秦晔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按了静音。
“剧组?”池越问。
“嗯,副导演问明天的戏。”秦晔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不管他,吃完饭再说。”
饭后,池越收拾外卖盒,秦晔起身去厨房拿了两瓶冰水,递给他一瓶。
“谢了。”池越拧开喝了一口,忽然说,“下次别改剧本到那么晚。”
秦晔靠在流理台边,水珠顺着瓶身滑到他手指上,凉凉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尽量。”
《镜中花园》对秦晔来说,从来不是普通的工作。
——那是他自己的影子,他的幻觉,他的真实与虚幻交错的半生。
所以即使再累,他也会咬牙跟完整个拍摄。
池越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走吧,回去睡觉。”
秦晔“嗯”了一声,靠在他身上,终于放任疲惫席卷而来。
关了灯,两人静静躺在床上,秦晔蛮横地把人箍在怀里,像是巨龙守着自己的宝藏。
池越动了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的呼吸打在秦晔的颈窝里,温热而略显急促。
秦晔的脸色变得微妙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问:
“要吗?”
池越摇了摇头,今天秦晔已经很累了。
“算你欠我一次。”
秦晔闷笑一声,没再说话。
池越闭上眼睛,听着爱人平稳的脉搏,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镜中花园》是一部冲奖的片子,男主角是个新人,还算听话,另一位重要配角也是个中生代演员里的佼佼者,不爱折腾。
演员不作妖的情况下,拍摄进度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进。
资方除了塞两个新人进来露脸之外,也没有提太多要求,在剧组爆发争论最多的反而是导演和编剧,他们有时候各执己见,谁也不肯让步。
秦晔在合同签订之初,就强调过自己的话语权,为了以防万一,甚至还要了部分剪辑权。
导演坚持要加一场激情戏。
秦晔摔了剧本走出摄影棚,池越在消防通道找到他时,发现他正用打火机烧废弃的场记单。
“加就加。”池越抽走打火机,“但得按我们的方式拍。”
最终呈现的是一段隔着玻璃的触摸戏。
编剧和导演一吵架,片场气氛就紧张,演员们都恨不得绕着他们俩走,大气不敢出。
在接近杀青时,他俩又吵了起来,主角一路小跑着来通知在外面接电话的池越。
“两位,”池越又一次站出来当和事佬,“不如我们先按导演的意思拍一条,然后秦编剧调整一下台词,我们再拍一个版本?后期剪出来看哪个版本效果更好。”
导演也知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秦晔的脾气他拍《野芦苇》时就已经领教过了,劝也劝不动,只好后退一步。
“就这么办吧。各部门准备,五分钟后再来一条。”
秦晔抿了抿嘴角,转身走向自己的折叠椅,摊开笔记本开始修改台词。
这场是主角幻觉发作的重头戏,全场鸦雀无声。
五分钟后,秦晔站在导演身边,目光死死盯着监视器——这场戏的台词是他从自己发病经历里挖出来的。
主演蜷缩在病床上,手指抓着床单喃喃自语:“镜子……镜子在哪……”
秦晔的呼吸突然变重。
池越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旁边,肩膀轻轻抵着他的手臂。
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薄荷糖塞进他手心——糖纸窸窣的声响在安静的片场格外清晰。
导演回头瞪他们。
池越用口型说:“低血糖。”
秦晔把糖攥在手心里,玻璃纸的棱角硌在掌心,刺刺地。
镜头前,演员正对着空气嘶吼:“把我还给我!”
下戏后,秦晔靠在车门上抽烟,烟头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池越拎着他的外套走过来,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明天最后一场。”池越把外套甩进后座,“拍完要不要去……”
他突然被拽过去,秦晔的烟味和体温一起裹上来。
这个吻带着疲惫的焦躁,池越尝到他唇上的血腥味——他又咬自己嘴唇。
“车玻璃反光。” 池越喘着气提醒,“会被拍到。”
秦晔用拇指擦掉他嘴角的水光:“那就拍。”
池越翻了个白眼,把他塞进副驾驶:“吃药了吗你就发疯?”
电影还没开始宣发,编剧的私人生活最好还是低调一点。
夜风掠过车窗,秦晔看着池越的侧脸被路灯一盏盏点亮。
剧组的场记板、主演的NG、导演的咆哮全都褪成背景音——此刻他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明天还来?”他问。
池越单手打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他后颈:“不然呢?让你一个人祸害演艺圈?”
车驶入夜色,后视镜里《镜中花园》的拍摄通告单被风吹起,像一片银白的羽毛。
杀青日最后一场戏。
拍完主角服药的镜头,全场鼓掌。
秦晔站在监视器后一动不动,直到池越过来蒙住他的眼睛:“别看了,我们回家。”
车上,他攥着池越的衣角睡去,手里还捏着一页主角的台词。
到后期剪辑阶段时,秦晔每天盯着屏幕12小时。
池越把维生素片和咖啡一起递给他:“再熬瞎了,我就真成你的导盲犬了。”
某天深夜,当看到主角在雨中回望的镜头时,秦晔突然转头问:“如果是你...会回头吗?”
池越按下暂停键:“我会带你一起走。”
成片送审那天,两人坐在工作室里点了烧烤庆祝。
秦晔看着片尾滚动字幕中的编剧署名,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你要一直陪着我。”
“当然。”
池越吻住他,一条条讨回了这段时间欠下的债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