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河那处古渡口人来人往,渡口的繁忙倒是给镇子上带来了不少的生意。
这处渡口之所以这么繁忙,还是因为这里是水路走陆路前往上虞县的最快路线。水路倒是也能去,可是还需要一两天时间,如果是从这里上岸,那么只需要半天时间就能到上虞县外。
对于商人们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因此许多商人会在这里上岸。
镇上设施齐全,不仅秦楼楚馆、客栈酒馆、车马行等民间设施,官方设施也不少,镇外就是上虞县巡检司驻地,镇上还有巡检司衙门所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官方驿馆,此时就有三名骑士骑着快马来到驿馆。
镇上悦来客栈的一间上房,高霖秋正在睡觉。昨晚在本地青楼喝酒喝到太晚,故而早上起不来。
“砰砰!”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高霖秋不耐烦的道:“不要吵,本公子还要睡觉!”
“公子,小的有事情禀报。”忠伯那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着门缝飘到了高霖秋的耳中,原来还呼呼大睡的高公子突然坐起。
片刻后,高霖秋坐在桌边听着忠伯汇报。
主要的事情就两件,一件是荠县的。白莲教高层已经知道了荠县的事情,原本是让他这位高公子去侍奉无生老母,但是看在高长老为白莲教事业劳苦功高的份上,给了高霖秋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此时的高霖秋全然没有一开始的不耐,甚至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荠县这次的事情搞砸了,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南平府要掌握在圣教手里,接下来圣教在南平的主要力量都将进驻上虞,公子需要尽快拿下南平,切不可像荠县一样拖拖拉拉了。”
高霖秋苦着脸,一个小小的荠县都没有拿下,怎么拿下整个南平府呢?
可不等他抱怨,忠伯已经开始说第二件事了。
“州府已经派遣官员去代为管理荠县,这人本是上虞县的县丞,却是坚定的保皇派,如今人已经出发,很快就要到达这里。上面的意思是,这个人要怎么处理,由公子决定。”
“州府为什么会同意这么一个人去荠县呢?我们在州府不是?”
“这是布政使司衙门的命令,州府也没有办法。”
荠县的事情莹川布政使司衙门已经知道了?可真够快的,但是这个县丞要怎么处理呢?
高霖秋决定先问一问忠伯的意见,将这位老仆拉下水,是他能想到的均摊风险的最好的办法了。
“小的建议派人去追杀,给这个县丞一点颜色看看,让他怀疑荠县还在白莲教手里,甚至就算是那支夏家军也不是那么干净。我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给他不断投递怀疑的种子就行了。”
看着忠伯一脸神圣,高霖秋打了个寒颤,这位忠伯真的是“杀人不眨眼”。
上虞河进入白沙集这一段水路并不好走,白沙集虽然是上虞河的支流,但是水量大,从上虞河进入白沙集则是逆水行舟,因此并不容易。
有经验的船家倒是知道应该怎么走,可是上虞县的船家这条水路走的少,此时就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船家,还有多久到荠县?”
船家正努力撑船,长长的船蒿扎进水里,迫使船只往流速相对慢的那边靠过去。
相比较带帆的船只,这种乌篷小船就只能靠着水流和人力划桨了。要是船上挂了八面帆,那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都能行舟的,可惜乌篷小船还是太小了。
好不容易将船挪到靠近流速慢的岸边行驶,船家这才道:“相公,还有一两日就到荠县了。”
船舱里的公子点点头,拿出一份关于荠县的资料翻看起来。
他是上一科的进士,准确的说是被赐予同进士出身,这意思就是他在最终殿试之后名字被排在三甲名单中,因此被赐予同进士。在六部观政之后,他被优先外放,第一站便是上虞县的县丞,正八品。
就像另一个世界清澈的大学生一样,毕业之时想着自己以后定能在社会上创出一番事业,这时候充满着干劲。
这位外放的年轻县丞心里同样充满着干劲,虽然外放为官,但是并非不能回到中央,他对自己有信心。
荠县的事情算是他到了上虞县之后遇到的最具挑战性的事情,目前白莲教并没有侵入南平府,整个南平府内相对是安宁的,但是没想到荠县会有白莲教,而且差点搞出大事。
这对他来说,既是挑战也是机遇,如果这件事的后续工作做好了,那么荠县知县可能就是他。
手里拿着荠县的资料,心却飞到了那未曾谋面的荠县。
“公子,先喝点粥吧!”
船舱里原来不止这位县丞一个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船家从河里捞的鱼,煎煮之后放到粥里面一起煮,嗯,真香,公子快尝尝。”少年手脚麻利,很快就盛了一碗粥出来,另一个碗里面还有船家自己腌制的咸菜,配粥倒是正好。
白色的粥因为里面还有鱼肉,还有几把绿色的蔬菜,倒是显得颜色丰富。也因为加了鱼肉,所以还飘着一股鱼肉的香气。
“行了,别忙活了,一起吃吧!”年轻县丞招呼着少年一起吃。“寄奴,给船家大叔也盛一碗。”
原来少年叫寄奴,却不知道是不是宋武帝的那个寄奴。
船家这时候靠着岸边行驶,可不敢分心,岸边的水流虽然相对慢一些,但是却有可能会有礁石。谢过主仆二人的好意,船家专心行船。
这时候,一根利箭突然射到了船身上,箭矢力道不小,射中船身之后箭矢还在嗡嗡作响。一开始船家还以为是船上哪有出了问题,一转头,却看到另一只箭射在船上,这次却是射到了乌篷上,箭矢已经穿透进去。
“有水匪!”船夫大喊一声,压低身子,用力握着船蒿将船驶离岸边。
船舱里也响起低呼声,却是这位年轻的县丞打呼喊:“寄奴,你怎么样?”
这声音船家自然听到了,以为船舱里有人被射中了,此时船已经远离岸边,倒是相对安全一些,船家连忙进来查看,见到那个少年是被箭矢射中了胳膊,此时箭矢还留在乌篷上呢,箭头泛着冷光。
“船舱里有药,快快给这少年人敷药。”船家长年在外行船,船上的东西都背了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这就用上了。
县丞到底还是个书生,一阵手忙脚乱,慌乱中还将面前的粥和咸菜打翻了。
还是船家遇事冷静,很快找出了药,给那受伤的少年上药。
这时候年轻县丞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个官,而且还是八品官,身上已然有修为在身。当即跨出船舱,站在船头,看向那岸边。
“何方宵小,光天化日里持箭伤人?”
这一声大喝,每个字就像一道冲击向岸边的波浪,等这一句话说完,那距离小船几十步远的岸边小草竟然被一阵阵看不到的气浪吹的东倒西歪。
可是,岸边草丛里早已经没了动静。
小船不敢停留,向着荠县而去。这一路却不太平,当天夜里,又有箭矢从岸边射来,第二天同样的袭击再次上演。可惜年轻县丞空有八品的修为,但此时人在船上,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啊。
第二天早晨,小船终于到了荠县城外,正当他们放松警惕之时,袭击的人再次出手。这些袭击之人并不怕这里已经是荠县城外,在船上之人放松警惕时出手,这时间选的不可谓不好。
但是反应过来的县丞终究是八品,船上的人没有再受到伤害,但是年轻县丞心中却憋着一股气。
这天早上,李逸被徐政派人叫到了二堂,刚跨过大门,就看到二堂里徐政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看上去和徐政差不多的年纪。
夏季里也来了,夏嫣然也在。
看到李逸进来,众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徐政向旁边的年轻人介绍,“这位就是发现荠县白莲教炼铁打造兵器之人,他家李逸。”随即又向李逸介绍,“这位乃是新到任的代理知县韦县令。”
李逸见礼,口称韦县令。
这韦县令和徐政看着一般大,只不过脸色不好看。
等徐政他们三人交谈之时,李逸挪到夏嫣然旁边,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夏嫣然一说,李逸明白了,原来这位代理县令本是上虞县的县丞,姓韦名明,在来的路上遇到了袭击,而且袭击的区域还是在荠县辖区内。
这件事其实很奇怪,荠县的众人并不知道上头会派什么人下来,也没有得到具体到达的时间,但是有人却比他们更精准的掌握这韦县丞的动向。
那么他的行踪必定是在上虞县之时就暴露了,而知道他行踪的,估计他心里也有数。但是这件事不好的地方就在于,这位荠县明面上的长官对荠县的初始印象不好。
甚至于带着这种不好的印象,在处理接下来的政务时,会先入为主。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的工作,恐怕不好展开。
例如兴觉寺众人,圆觉大师、觉悟和尚,虽然是被胁迫帮助了白莲教,但是这位代理县令会不会觉得兴觉寺众人就是白莲教的帮凶呢?
李逸不知道,他想找个时间和徐政说一说。
不过,说到徐政,现在他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
这韦县丞乃是州府临时任命代为管理荠县的,那么徐政这个长吉县的典史就不太适合再管理荠县的事务。不过这韦县丞有一点好,他虽是新来的,但是却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继续将徐政留在县衙辅助。
此前徐政说他的正式任命应该快要下来,大概率是到荠县为官,但想来没有那么快。任命文书从北京送到这江南之地,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到的。
但是这位韦县令却知道了徐政会被调到荠县这事,已经将徐政当作了同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县衙的事情和李逸没关系,他这些天都在王家铁匠铺,他发现这不断的抡锤不仅对于自己气力的掌控有帮助,而且对劲气运用也有帮助。
这个发现让他欣喜,终于找到一条能看得到成效的修炼之路了。
其实按理说铁匠们才是成为武夫好的人选,但是王铁匠一家却没有修行功法,李逸也不能将莽牛劲教给他们,按照夏嫣然之前说的,这莽牛劲是军中功法,这自然不能轻易外传的。
如此第二天,李逸却被通知再次去了二堂。
这次却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此前上头发下来的要求荠县运送物资的通知,到截止日期没几天了。
韦明在上虞县时也接到了命令,他倒是知道的更多。
“这道命令其实在半个月前就从布政使司衙门送到了州衙,州衙随后对各县做出了分配,我倒是没想到对荠县份额这么大。刚才徐兄所说如果加上缴获白莲教的物资,正正好满足,这里面恐怕真有州衙的人作祟。”
“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物资送到上虞县,不然就给了州衙某些人找荠县麻烦的借口。徐兄可安排人手了?”
这韦明明显是得到了徐政这几天时间来整理的资料,对荠县的事情有了更清晰的了解。
其实物资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等着他这位正式当家人发布命令了。
听到韦明的话,徐政却看向李逸。
李逸眼睛一瞪,什么意思?要让他走这一趟?徐政轻轻点头。
我还想继续打铁,亲手打造自己的横刀呢!
“夏副百户也去!”
李逸这下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