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些冷,李逸有些怀念那些皮毛了,就算是没有劲气,披在身上或者围在脖子上,看着都暖和。
帐篷里漆黑一片,适应了一阵隐约能看清楚一些东西了。营地里静悄悄的,仔细听,外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二郎这伤势,真的无大碍吗?”
“大人都说了没事,大哥你就是太担心了!”
“能不担心吗?要是二郎出了什么事,我回去怎么和有为叔交代,要是大朗回来,又怎么和大朗交代呢?”
“不过二郎这回受的伤确实是重,不过大人给二郎吃的到底是啥啊,说吃了就没事呢!”
“我怎么知道!”
帐篷外的对话还在继续,但是李逸已经听出来了,这是牛大和王二。他们既然在这里,那么信肯定是送到了徐政手里。他们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受着伤,此时遇到熟悉的人,内心也能安定不少。
尽管在夏家军驻地这里,夏百户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有熟悉的人在,内心就没有那么警惕了。
“牛大哥!”
李逸想喊牛大,可没想到发出的声音又嘶又哑,这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而且疼。话说白天醒来的时候怎么不疼呢,而且还和夏百户说了这么多话呢!
“牛大哥。”
这一声,帐篷外的牛大和王二都听到了,彼此看了一眼,赶紧站起来往帐篷里走,撩开帐帘,借着外面的火光,看到李逸已经醒了,正抬头看着他们!
“二郎,你可醒了!”牛大一个箭步走到李逸病床跟前,上下不停的打量着李逸。
“牛大哥,王二哥。”这两声称呼还是又嘶又哑,到底是王二心细,从外面拿进来一个皮囊水袋。
“二郎,先喝点水!”
牛大还沉浸在李逸醒过来的喜悦之中,这时候才发觉李逸的嗓音不对,赶紧道:“对对,二郎你先喝点水!”
水袋里是温水,应该放了一段时间了。温润的水流顺着干涸的喉咙流进胃里,就像是久旱三个月的大地终于迎来了雨水的滋润,那叫一个畅快,那叫一个舒心。
等到李逸稍微好一些了,连忙询问二人怎么来的此地,于是二人将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述给了李逸。
那名小旗到了兴觉寺,可是当时徐肆并不在兴觉寺,等到徐肆和徐政过来,双方进行了一番打量之后,小旗官就问了徐肆那个问题,白沙集河道中的龙王是怎么回事?
徐肆当然知道了,于是说了答案,对方再次确定之后将信交给了徐肆,徐肆先看了一遍,然后向徐政汇报:“确实是二郎写的信,他在信里说他目前正在夏家军驻地,想请大人前往夏家军驻地一叙。”
这名小旗官在来时,其实也接到了夏嫣然的指示,如果有人要过来,那么最多只能带3个人。夏嫣然应该是猜到了李逸对于他们不是很信任,需要有一个能与他们进行对话的人过来。
其实对于夏嫣然来说,此时也需要一个对白莲教情况比较了解的人过来,特别是李逸口中他奉命的那个人。因此,在小旗官离去之前,她才会作出这样的指示。
很快,徐政、牛大、王二三人跟着小旗官前往夏家军驻地,徐政不差钱要买马,结果只在县里找到卖骡子的,于是买了两匹骡子,牵过李逸留在兴觉寺的骡子,一行人跟着小旗官来到城外。最终五人两匹马三匹骡子紧赶慢赶的,在入夜之时到了夏家军驻地。
此时,徐政估计正在和夏嫣然商议着什么。
“对了,二郎,大人让你醒来之后赶紧运动,尽快炼化体内的药力。”
药?之前隐约听他们说到徐政给自己喂了药,闻言,李逸挣扎的坐起来,运转莽牛劲功法,几个周天之后,那种身体里温暖的感觉再次出现,这表示已经消耗一空的劲气再次出现了。
其实略一运功李逸就发现了,徐政给自己又喂了一颗小还丹。这小还丹的药性自己先前吃过一次,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只是此前小还丹的炼化不完全,导致有一些药力存续在体内。这也是夏嫣然之前说的,幸亏他练出了劲气,也幸亏体内有残存的药力护着自己,不然自己早就打出GG了。
再次运转几个周天,特别是引导劲气在全身游走之后,外面那股寒意已经感受不到了。散开在体内的药力也随着劲气在全身游走,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的恢复,这种感觉实在是玄妙。
半个时辰之后,李逸睁开眼,发现牛大和王二正在帐篷内守着自己,内心感动。尽管和牛大真正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牛大真的像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兄长,处处考虑着李逸。
对于王二,更多的是两人不仅兴趣相投,而且多次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情”。
“多谢牛大哥和王二哥。”
牛大连忙摆手,“二郎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是和我们一起出来的,自然要一起回去。”
王二和牛大就不一样,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逸 ,李逸这便明白,两人之间不需要讲太多这些。
自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满打满算还不到三个月,可是遇到的人都很好,是那种纯粹的为你好。这种感觉,前世有体会过吗?有,在父母的身上有过,在外公外婆的身上的有过,其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在里面,使得那份美好没有那么纯粹了。
除了亲人,更不用说其他人,就算是好朋友,实际上也掺杂着其他的东西。前世他有一个十几年的朋友,那是穿开裆裤的交情,有一年,朋友找他借钱,当时他手头紧,只借了对方几千,后来俩人就很少联系了。
不是说他们这份友谊是因为这几千块钱而淡泊的,而是当这份友谊参杂着金钱、功利的时候,就已经变得不纯粹了。
所以李逸很珍惜这份感情。
这时候,徐政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看向李逸,“醒了?”
李逸准备向徐政见礼,却被徐政伸手压了压,“行了,以后见我这些虚礼就免了吧。况且,你这行礼也太没有诚意了。”
李逸讪笑一声,就听得徐政继续说道,“既然你醒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作准备,将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当即,就有人去叫夏嫣然。
夏嫣然很快到来,还是那套全身甲,先是冲着徐政点点头,然后看向李逸。
李逸见状便知道徐政和这位夏百户已经见过面了,双方之间应该已经达成了某种认识,至少在这一刻,双方不是敌人,而是共同作战的战友。顷刻间,这小小的帐篷内就挤满了人。
李逸咽了咽口水,开始讲述那晚徐肆离开之后的事。
那晚在跟随灰衣僧人发现古井,正准备下去探查时,却被旁边大殿内的白莲教森人发现,经过一番缠斗,李逸不敌,甚至逃走都成了奢望,于是借助白莲教森人的攻击成功的进入古井,来到了兴觉寺地下。
“难道在古井旁边发现了铜钱,听你所说,那白莲僧人应该入品了。”徐政说着从怀里拿出之前在兴觉寺古井边捡到的铜钱,铜钱已经变形,是被白莲僧人磕飞砸烂的。
“当时我也这么认为,于是趁势躲进了井里。对了,那和尚力大无穷,这难道就是九品聚元境的表现吗?”
徐政还没说话,旁边一直倾听的夏嫣然开口了,“佛门九品聚元实则和武夫、兵家修士类似,都是一种关于劲气的运用,但是佛门那种却不是劲气,他们称之为元气,不过在我们看来,就是劲气。”
“佛门元气在聚元境之时,只专注于一个方面,那就是肉身的锤炼,不仅气力会增长,而且皮肤会变硬。”
这么说 李逸就知道了,如果用游戏里的设定来套,武夫在九品之时,就只加力量,全部点数加力量。兵家修士则是根据个人特点加点,有加力量的,有加敏捷的,还有加防御的,通常他们不会只侧重一点,会同时在几个方面加点。
佛门与武夫、兵家修士不同,他们加点只加防御和力量。
所以,如果是一个纯粹的九品武夫和一个九品和尚,在力量对比上,处于劣势的一方应该是和尚,但一切都不能说得那么绝对。
“原来是这样。”
李逸继续讲述他在进入古井之后的事情。进入古井之后,底下却有一条通道,沿着通道走,在地下竟然发现一处炼兵场,几十个铁匠正在打造兵器。
经过一番打斗,以为真的要交代在那里时,一个被自己救了的铁匠指出了地下暗河的存在,于是李逸装作被打落暗河,从暗河逃生了。
“兴觉寺地下原来真的就是白莲教在荠县的兵器制造之地,此前你们从觉悟和尚嘴中知道,地下有炼铁,看来炼铁的地方就在不远处。”
徐政从徐肆那里知道了他们一起调查白莲教的事情,这些终于是补齐了李逸的这部分。
这时候,夏嫣然突然开口,“你说你是从一条地下暗河出来的?”
“对,掉落地下暗河之后,再醒来就是夏百户你们夏家军的营帐了。我想你们将我救起的那条河,应该就连着地下暗河。”
“原来他们是从地下暗河进去的!”
夏嫣然喃喃,再抬头时,发现屋里的人全都看着她。
见状,夏嫣然解释,原来他们盯着白莲教的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白莲教的人在荠县搞的这么大,又是开铁矿,又是运石灰,又是从县里其他煤矿运煤的,这些或许可以瞒过一些百姓,但是怎么可能瞒过久经沙场的军队呢!
夏嫣然所在的百户队就是为了负责调查白莲教在荠县活动的,他们确实是发现了有人在秘密的运输石灰和煤矿,但是却始终没有找到这些最终是运到了何处。
如果是在陆地上运输,车辙印,牲畜的蹄印以及人的痕迹一定会存在,就算做了清理,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找到那些物资去了哪里,原来那些人走的并不是陆地,而是水路。
李逸这才想起来,在白沙集到县城的河道上,曾出现过一列很奇怪的船队,当时还以为他们只是为了运输石灰,现在想来这支船队还运输煤矿的。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当时他们发现了兴觉寺地下就是白莲教炼铁和打造兵器的地方,他们也曾疑惑,那些石灰和煤矿是怎么运进来的,当时还以为是寺里还有其他的通道,李逸也是因为这个才去调查的,现在来看,白莲教走的就是地下暗河。
“夏百户!”
徐政看向夏嫣然,夏嫣然立马道:“我这去安排。”
李逸和牛大、王二等人面面相觑,这位徐典史什么时候都能指挥一位百户了?
徐政见状,解释道:“本官身上带着县尊的印信,县里打击白莲教也是奉了上面的命令。同为打击白莲,自然没有那么多尊卑。”
这句话更像是解释给牛大和王二听,反正他俩听闻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不过李逸是怎么也不信的。
就算本朝文官辖制武官,但是一名六品的百户,就算是一名副百户,那也是从六品。这个级别你说正七品的县令可以不必理会他们,那还是说的过去的,但是徐政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典史。
有时候想想,徐政这个不入流的品官所表现出来的,还真的不是一个不入流官员所能做的。
只能说,这个不入流的品官只是明面上的遮掩,那些知道他真实身份的,看中的都是他隐藏起来的那份力量。
不过李逸也没有去深究,徐政不说自有他的缘由,总有一天,他相信徐政会和他说的。
和徐政的相处,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上下级的关系,而是朋友,相互看到对方闪光点的朋友。这种感觉之所以还没有表现的明显,还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存在着一层,那就是地位不匹配。
李逸没有那种身份不平等的概念,前世从小学的都是人人平等的理念,所以他可以很平常的将徐政当成平辈、当成朋友看待,但是其他人不行,巡检司张成不行,牛大不行,王二不行,甚至是徐肆也不行。他们只会觉得是李逸受到了徐政的看重。
没过多久,夏嫣然返回来,她的百户所已经派了人前去那条河上寻找,争取尽快找到地下暗河的位置。
他们已经知道了白莲教炼铁的地方,也知道白莲教的人过两天就要走,现在他们缺的就是时间了,要赶在白莲教的人离开荠县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在荠县的白莲教匪徒可不少,凭夏百户一个百户所够吗?”
说实话,这句话真的没有看不起夏嫣然以及她手下的百户所的,纯粹是李逸担心不能将白莲教匪徒一网打尽。狮子搏兔还用全力呢,更何况是凶残的白莲匪徒。
可是这句话听在夏嫣然耳朵里,那就是看不起她,看不起她的百户所,当即怒目而视,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喷火一样盯着李逸。
李逸赶紧摆手,“夏百户误会了,我并不是看清将士们的实力,而是在荠县的白莲教匪徒并非是在一处,而是好几处。其中一处在兴觉寺地底,一处在兴觉寺,还有一处在县里迎春楼,更何况,这荠县县令张琮坚定的站在了白莲教一边,县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力量暗中加入了白莲教。”
李逸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地方,我是怕夏百户以及手下将士们顾不过来。”
看着夏嫣然眼神没那么犀利,李逸偷偷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就不需要阁下关心了,你既然说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自然不会轻视白莲教,具体的安排你们可以派人过来参与。”
说着就准备出去,李逸连忙道:“荠县还有一个矿监,我怀疑他也是白莲教的帮凶,最好是有人将他看管起来。而且……”
说到这,李逸顿了顿,看向徐政,徐政明白他要说什么,所以说有时候他们真的挺合拍的,往往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
不过徐政虽然明白李逸要说的是什么,但是却转过脸去,看着帐篷的帆布,想在帆布上看出一朵花来。
李逸无奈,只得小心的道:“而且,夏百户军中恐怕也有白莲教的内应,我们曾抓住过一名军中的神射手,也是姓夏。”
原本都已经气消了,正准备出去的夏嫣然突然转身,大喝道:“你认为是我们治军不严?”
这一声大喝却是将外面的将士们也惊动了,顿时一阵盔甲磕碰声响起,都往这顶小小的行军帐篷而来。
原本看戏的徐政不能安静的看戏了,只得站出来,“夏百户误会了,我曾经抓到过一名神射手,名叫夏鹰,与我打斗之时身上可带着军中的箭矢,想来这夏鹰就是夏家军的人吧!”
“夏鹰,你们抓住了夏鹰?”夏嫣然一愣。
“确实是一名叫做夏鹰的神射手,看夏百户的样子,想来这夏鹰正是夏家军的人。我们不想知道为什么夏鹰会加入白莲教,但是有了夏鹰这个例子,我想夏百户最好能好好查一下,军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加入了白莲教。”
这话从徐政口中说出来果然不一样,夏嫣然恨恨的看了一眼李逸,然后撩开帐帘快步走了出去。
李逸也有些无奈啊,他说错了什么了嘛?
女人真的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