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抉择
陆九溟的意识在光与影之间剧烈摇摆,魂钥在他胸前颤动,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守钥长者撑起的光幕已被影界主宰残影撕裂出数道裂缝,黑雾翻滚如怒涛,嘶吼声中带着不属于人间的怨恨。
“选择!”长者的声音苍老而坚定,“不是力量,是责任。”
白小芩已戴上断梦傩面,口中念诵古老的巫咒,一缕青烟从面具眼眶溢出,缓缓缠绕上陆九溟的额头。
她的眼中满是焦急:“九溟,别被幻象吞了心神!你还记得我们在西南苗疆的誓言吗?你说过,阴行七十二门不该成为权谋的工具,而是守护生灵的屏障。”
沈青竹则跪坐于他身侧,轻轻将安神露滴入他的唇间。
药香清冽,如晨曦穿透迷雾,让他混沌的思绪稍显清明。
“他在抗拒。”裴怀玉低声说,手中符纸泛起淡淡金芒,归心符贴在他额头上时,那躁动的魂钥竟微微安定下来。
陆九溟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胸口的魂钥上,那是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表面布满了晦涩难明的纹路,宛如龙鳞交织。
它不仅是一件信物,更是初代影门主最后的意志。
“我……该怎么做?”他喃喃。
“接受它。”守钥长者的声音透着几分急迫,“但你要明白,这不是荣耀,而是枷锁。你将成为裂隙的囚徒,永世不得离开。”
白小芩猛地抓住他的手,指尖微凉却坚定:“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可若我不接下这把钥匙,封印会崩塌,整个大胤都会陷入混乱。”陆九溟低语,“而我已经走得太远,不能退。”
他想起黄河浮棺案中那具开口说话的尸体,想起漕帮沉银案里水猴子的哀嚎,想起西南苗疆的蛊毒之灾、江南纸扎匠灭门案的血色之夜……每一个诡案背后,都是人性的挣扎与命运的纠缠。
他是净骸人出身,听骨识魂,最接近生死之门的人。
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注定。
“我接受。”他说。
话音刚落,魂钥骤然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决心,钥匙自动嵌入他胸口的经络之中,瞬间一股磅礴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
陆九溟痛苦地咬紧牙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快稳住心神!”白小芩立刻施展醒神咒第二段,沈青竹也取出一枚镇魂石贴在他后心,裴怀玉双手结印,归心符再次亮起。
陆九溟只觉体内仿佛有千万条河流交汇,阴阳之力在他体内激荡,五感前所未有的敏锐——他能听见地下三丈处蚯蚓蠕动的声音,能看见远处山巅落叶飘落的轨迹,甚至能感知到影界主宰残影的每一次呼吸。
“好,很好。”守钥长者”
影界主宰残影发出愤怒的咆哮,它的身体如同风暴中的乌云,不断变幻形状,仿佛要挣脱这片空间的束缚。
“你以为你能掌控这里?”它嘶吼,“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不过是又一个被困在这里的囚徒罢了!”
陆九溟抬头直视那团黑雾,眼神中不再迷茫:“我不是囚徒,我是执钥者。”
他伸出手,掌心中浮现出一抹幽蓝的光芒,那是魂钥赋予的第一道秘术——“裂隙之眼”。
透过这双眼,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真正的面貌。
影界并非虚空,而是由无数细小的裂隙构成的网络,每一处裂隙都连接着现实世界的不同角落,而中心之处,则是一座早已被遗忘的古老宫殿——影界的中枢。
“我要去那里。”陆九溟轻声道。
守钥长者点头:“唯有抵达中枢,才能真正理解影门的目的。”
然而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空镜夫人原本被束缚在一旁,此刻却突然挣脱禁制,冷笑一声:“你们以为这是恩赐?这不过是囚笼罢了!初代影门主早已死在这条路上,你们只是替死鬼!”
众人皆是一惊,裴怀玉迅速掷出一张拘魂符,却被她轻易挥袖震碎。
“你们还太嫩。”空镜夫人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等你们真正走进那座宫殿,才会明白什么叫绝望。”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悄然隐入黑雾之中。
“追!”白小芩就要起身,却被陆九溟拦住。
“让她去吧。”他目光深邃,“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守钥长者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曾将自己魂魄封入龙脉的男人。
“来吧,执钥者。”他举起青铜权杖,指向那片未知的黑暗,“通往影界中枢的大门已经为你开启。”
陆九溟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骨笛声中夹杂着低语,那是无数亡魂的哭诉,是被封印在影界深处的怨灵哀鸣。
它试图扰乱心智,挑动恐惧与怀疑。
“陆九溟,你真的以为你能驾驭这股力量吗?”空镜夫人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你以为你在守护大胤,可曾想过自己不过是初代影门主的一枚棋子?他的意志从未真正消散,只是等着一个替身……”
陆九溟双目紧闭,任由那笛声如潮水般冲刷神识。
他体内魂钥震动不止,仿佛回应着某种呼唤。
忽然,一股奇异的力量涌入意识海——阴籍图谱再度浮现新信息:
【魂钥传承·可接受\/可拒绝】
文字之下,浮现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位身披黑袍、面容不清的身影站在幽冥之门前,背后是一片无尽黑暗。
那正是初代影门主的意志残影。
“不是替代。”陆九溟低声喃喃,“是继承。”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坚定如铁:“我不会成为谁的替身……但我愿意接过这份责任。”
话音落下,整片空间开始震荡,仿佛整个影界都在回应这句话。
魂钥骤然爆发出耀眼金光,光芒穿透虚空,一道金色锁链从天而降,轰然插入地面。
锁链之上,铭刻着古老的符文,每一道都仿佛承载着千年的诅咒与誓言。
“你确定了吗?”守钥长者的声音透着一丝迟疑,“一旦踏上这条路,就再无回头之日。”
“我确定。”陆九溟没有丝毫犹豫。
金色锁链随之轻颤,链条自行展开,化作一条通往虚空深处的阶梯。
空气中浮现出隐约可见的轮廓——一座巨大的宫殿悬浮于黑暗之中,其轮廓沉稳而肃穆,仿佛亘古存在,又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影界中枢?”白小芩望着那虚幻的宫殿,眼中既有敬畏也有担忧。
“不。”守钥长者叹息一声,拄杖而立,“这只是通往中枢的唯一路径。”
与此同时,远处的黑雾翻涌不止,空镜夫人的身影已彻底隐没其中。
但她的骨笛声仍未停止,反而愈发尖锐刺耳,仿佛在召唤什么更深层的存在。
“她要做什么?”沈青竹皱眉。
“不知道。”裴怀玉凝神戒备,“但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陆九溟却不再关注她,而是将全部心神投入眼前的阶梯。
他知道,这条金色之路不仅通向影界的真相,也通向自己命运的尽头。
“走吧。”他说。
脚步踏上第一阶金链时,四周光影交错,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那是来自影界本身的审视,也是对执钥者的考验。
他没有回头。
身后,白小芩紧随其后,沈青竹与裴怀玉交换一眼,也毅然跟上。
金色阶梯在虚空中延展,通往未知的命运之门。
而影界深处,那座沉眠已久的宫殿,正悄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