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悬浮着的张炎是织婆控制的后,文占越就收了力气,也不指望能把张炎拽下来。他不知道张炎的身体里究竟发生着什么,不会与织婆的指骨脱开关系。曾经,是杜宪荣偷偷留下来两节织婆的指骨,他想要研究红藤对一个人的影响,没想到织婆会把它看得这么重要。在杜宪荣临死时,文平弘来见了他最后一面,杜宪荣便给了他一个,希望他能研究透彻,而另一个他则自己留下了。织婆并没有怀疑是杜宪荣偷走了指骨,因此也没有再去找他,杜宪荣便让儿子将那节指骨埋进了地里,算是重归原位吧,如果织婆要找也能够再找到。指骨留在二人手中时,他们并没有研究,只是很好地保存了起来,单单红藤就已经耗费了他们的一生。文平弘的那块指骨得以流传给后代,直到文占越大胆地进行了尝试,红藤研究不透彻并不能阻碍什么,那块指骨是红藤完美的产物,那由它创造出来的东西不会差很多,就仿佛使用工具有时并不需要深入了解其原理。也正是他知道指骨属于织婆,他才去带着张炎刻意接近她,但又不点明,而是以获得含有红藤的血液为由往来。最终,织婆还是发现了,文占越以为他们之间会有一场谈判,他可以获得更多,但他也并非神算。
文占越把手垫进张炎头下,想托起来,但却好像捧了一手沙,张炎的头骨已经粉碎,包裹在头皮中。文占越不甘心,但又不敢继续触碰,便把张炎放下。
“他也死了吗?”文清在身后问。
“死了。”文占越站了起来。
“多少人都因为红藤而死,你还要继续下去吗?”文清说。
“历史上多少人都牺牲了,只是为了某一个人或某个东西?”文占越转身对文清说。
文清摇了摇头,“那是为了有益的目的,你呢?”
“我不是吗?”
“你为了什么?”
文占越抿了抿嘴唇,等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以前我不想告诉你,今天我想你也该猜到了。”他向身后的走廊看去,但看不到那间屋子。
文清瞪大了眼睛,她不敢说出来答案。
“正是为了你妈妈,我想研究出来能够治愈她,能够扭转她的方法,这是我现在唯一的目的。”
“真的是你把她变成那个样子的......”
“是。”
“她不是死了吗!”
“她的确死过一次,很多东西可以让人假死,如果再买通医生也许更容易。”
“这个样子你要她怎么活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我不想让她死。”
“你太可怕了,你害了她,害了我爸,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你也会害了我,害了所有人!”
“我不会伤害你的。”
文清向后退步,抓住董诗涵的胳膊,想要一起离开这里。
“别走。”文占越叫住她们,“为什么我要让董诗涵发现并告诉你这件事?难道我就不曾后悔过吗?因为这一个失误,我已经悔过无数次,每次面对你,面对她,我的灵魂都像是在地狱中受刑一样。我想弥补,我已经知道方法了,我能够改造出张炎,我也可以成功治好她,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治好她?”文清冷笑了一下,“还是你要她变成下一个张炎?”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怎么可能治好?人的生理组织遭受了这样的侵染,怎么可能好?”
“有办法的,那些山蛩是从杜恩身上采集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当然是可以治愈的。”
“别再徒劳了,让她活得轻松些吧。”
文占越追了上去“等等。”
文清听到文占越的脚步声,回头防止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文占越拉住文清,看着她的脸,又是好一会才说,“把她抬出地下吧,她也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文清犹豫了,她的确想要把母亲带走,但是该安顿在哪里,她需要人来照顾,需要医疗和药物,还要远离文占越,家和公司都不是很好的选择,“她该去哪里?”
“酒吧地下室,那里的条件比这里好多了。”
“不行。”
“董诗涵有那里的股份,她可以每天待在那里,可以照顾好她。”
“我怎么行?阿姨可是很重要的人。”董诗涵有些抗拒,她并不想掺和进来。
“这期间酒吧要关门歇业,你不可以过去。”文清对文占越说。
“可以。”文占越答应下来。
“也不可以继续研究红藤。”
“行。”
董诗涵拽了拽文清,对她使眼色。文清看出了董诗涵的心思,她也没有想要让董诗涵照顾母亲,毕竟她并不专业,谭叔会是更好的选择。
“放心。”文清对董诗涵点了点头。
“那我去开车过来,你们给她整理整理,上面的员工我已经给放假了,没有人会看到。”
文占越扶了一下文清的肩膀,绕到她们后面,看着文清和董诗涵小心地绕过张炎的尸体,这才向后退去,站在拐角处等待。他没有准备去开车,也不是真的要把何薇带走,说实话,他很清楚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治愈的可能性为零。他的那番话的目的是留住文清,如果她不愿意站在同一方,那么只能先困住她,以免他与杜家在所难免的冲突会再次伤害她。
文清和董诗涵回到屋子里就准备找些东西方便把何薇运送出去,但找了半天也没有趁手的东西,眼下只好用一些床单被褥把她包裹起来抱出去。
“妈,坐起身,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文清给自己披上一条床单,把母亲扶起来。
董诗涵把一条床单披在何薇身上,“阿姨,你也披上一个,一会躺在被子里,别受伤。”之后把一床干净的被褥铺在床上。
文占越轻手轻脚地走了回来,在门口看着两人把何薇扶回床上,他敲了敲门框。
“车到了?”文清问,这时间有些快。
“我让一个工人去了。”文占越说。
“先把她扶出去吧。”文清对董诗涵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文占越站到了门边,摸了摸门锁。
“什么问题?”文清环顾着屋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可以用得上的。
“你真的不要再研究红藤了吗?哪怕再一点?”文占越的眼神有些惋惜。
“绝对不能。”
“你想要她一直这个样子吗?”
“是谁让她这个样子的?”
“如果我一定要继续研究呢?”
文清认真了起来,向文占越走去,“我不允许。”
“你会搞垮这个公司的。”
“公司完全可以另谋生路!”
文占越的手指开始抖动,他在抵抗手指向内握紧的力,只要一握紧,那些刺就会冒出来。文清也注意到了,看了看他的手,又看向他的脸,她有些害怕,站在了原地。
“你怎么了?”文清问。
“这也是我必须要继续研究的理由,我没有退路了。”文占越把右手扣在门边,左手抵在门框上,手掌并没有完全握紧,但关节弯曲处已有几个尖刺冒出了头。
“你把它用在自己身上了?”猜测没有被证实前永远只是猜测。
“它像毒品,像阳光,像黑暗,我已经离不开它了。”文占越的肘部和肩膀也在向内收紧,只靠双腿抵挡着体内的变化。些许尖刺扎穿衣服,也许是他情绪过于压抑,今天的失控有些突然。
“我们可以想办法帮你控制住它的影响。”
“只有一个办法,我需要更多的红藤。”
“公司还有存量。”
“我需要活体的,我们可以把杜家找来,以你和他的关系,很容易做到吧。有了他们,我们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你的妈妈,还有爸......还有我。”
“不可能!不会再有人为此而死。”
“既然这样......”文占越不再抵抗,手臂一收紧,同时他向门外退去,快速地扳下门锁。
文清和董诗涵都来不及去阻止文占越把门关上,两人都跑过来,但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
文占越靠着门慢慢坐下,身体也向内蜷缩着,“事成之后,你们自然会出来,不会用太长时间的。”
“开门!”里面还在喊着。
“屋内哪个柜子里应该还有食物和水。”
文占越从西服里兜里拿出一支试剂,注射进身体里,静静坐着,等着身上的刺慢慢收回,身后的声音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朦胧,体内的声音越来越沉,那是疼痛的声音,他渐渐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