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听着他哽咽的的话语，沈朝盈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裴齐光，褪去了所有帝王的光环，只剩下一个因为害怕失去而惶恐不安，笨拙表达爱意的男人。
她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玩笑心思都烟消云散。
没有再多言解释，沈朝盈一言不发，直接伸手捧住他湿漉漉的脸颊，仰头便吻了上去。
带着安抚和承诺，温柔地描摹他的唇形，舔去他唇边的咸涩。
裴齐光僵硬的身体在她温柔的亲吻中渐渐软化下来。
沈朝盈吻得耐心而细致，直到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才稍稍退开一点，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呼吸交融。
“傻子。” 她声音带着叹息般的柔软，指尖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湿痕，“我怎么会在乎别人？这天下最好的男人就在我眼前，我还看得上谁？”
“不吃醋，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心在哪儿，比你自己还清楚，你把人带到我面前，就是最好的证明，比吃一百次醋都管用。”
“至于那些点心汤水、偶遇勾引……” 她轻笑一声，带着点傲然，“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把戏，我沈朝盈的男人，是她们能轻易勾走的吗？”
“至于主动找你……” 她捏了捏他的脸，“我怀着你的孩子，大着肚子满宫追着你跑？像话吗？你就不能多走几步来找我？”
“还有，” 她故意板起脸，“什么各玩各的，养内侍，那都是故意气你的浑话，再敢提，看我怎么收拾你。”
裴齐光听着，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和话语里的坚定，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回了实处。
他像个终于得到保证的孩子，紧紧抱着她，闷声闷气地要求：“那你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只看我一个，保证永远不离开我，保证不吃醋也要说出来你在乎。” 他絮絮叨叨地要求着。
沈朝盈无奈又纵容，一一应下：“好，我保证，只看你一个，不离开你，在乎你，在乎得要命，行了吧？”
她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裴齐光这才真正安心下来，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巨大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抱着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将脸深深埋在她馨香的颈窝，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
沈朝盈被他八尺有余的身量压着，感觉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松地倚靠过来，不一会儿就传来了轻微的鼾声。
她低头，看着这个刚才还委屈落泪，此刻却像个找到安全港湾的大孩子般蜷在她怀里安然入睡的男人，看着他浓密睫毛上还沾着的一点湿意，一时间真是哭笑不得，又觉得心软得不可思议。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动作却无比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安稳些。
指尖拂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那点湿润的睫毛上，最终，她低下头，带着无限的怜惜和温柔，轻轻吻去了他眼角残余的泪痕。
高大的帝王蜷缩在女子温软的怀抱里，睡得安稳沉静，月光透过窗纱，温柔地笼罩着龙床上的两人。
翌日，天还未亮透，杨全便已候在寝殿外。
他屏息凝神，踮着脚尖，耳朵恨不得贴在门上，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纠结和惊惧。
昨夜，他守在殿外，那隐约传来带着哽咽的帝王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他服侍陛下整整十八年，从八岁的懵懂小皇子到如今的九五之尊，经历过太后薨逝的悲恸，亲弟谋反的背叛，皇后离世的哀伤，陛下纵使再悲痛，也从未在人前，甚至从未在他这个心腹内侍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可昨夜那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分明是哭了？
杨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珩贵妃娘娘到底做了什么？！
杨全不敢深想，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他怕自己此刻进去，看到陛下失态后的模样，下一秒脑袋就得搬家，可早朝的时辰又耽搁不得……
就在杨全内心天人交战，冷汗涔涔之际，殿内传来裴齐光低沉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却并无半分不悦：“杨全，进来伺候。”
杨全一个激灵，连忙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如同赴死般，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殿门。
预想中的低气压并未出现，杨全垂着眼，不敢乱瞟，只觉殿内气氛有些难以言喻。
他悄悄抬眼一瞥，只见自家陛下已经起身，只穿着明黄寝衣，并未坐在梳妆台前，而是坐在龙床边沿。
他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落在床榻上熟睡的人身上。
那侧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昨夜的阴霾委屈？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到近乎傻气的笑意，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床上的人儿刻进眼底。
杨全：……
他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画面太诡异了！
他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何曾见过陛下露出这种堪称痴迷的神情？这比陛下发怒还让他毛骨悚然。
裴齐光似乎察觉到杨全进来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站起身，脸上的温柔笑意收敛了几分，恢复了些许帝王惯常的疏淡，但眉宇间的轻松愉悦却是藏不住的。
“动作轻些，别吵醒贵妃。”他低声吩咐，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温柔。
杨全连忙应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屏住呼吸，手脚放得不能再轻地替裴齐光更衣、梳发、戴上玉冠。
整个过程，裴齐光都配合得异常安静，目光时不时飘回床榻的方向，唇角又不自觉地弯起。
终于穿戴整齐，裴齐光最后看了一眼纱帐后安睡的轮廓，才转身，步履轻快地走出寝殿。
殿外，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喜珠正垂手候在廊下。
裴齐光脚步未停，经过喜珠身边时，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叫穗儿的宫女，贵妃打算如何处置？”
喜珠连忙恭敬答道：“回陛下，娘娘的意思是，让她将计就计，依旧按陆妃娘娘的吩咐行事，只是需将陆妃娘娘的言行，事无巨细，先禀报给娘娘知晓。”
裴齐光闻言，脚步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赞许。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道：“嗯，朕知道了。”
他迈步走向御辇，边走边对跟在身侧的杨全吩咐道：“传旨，宫女穗儿，温婉柔顺，甚得朕心，即日起擢升为穗更衣，赐住……长乐宫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