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似一泓寒泉,须臾间使怒不可遏的刘楚玉恢复冷静,她回首,凝视着面色苍白的何辑,言道:“你醒了?甚好!”
“天寒,阿玉速将衣裳换上吧!”
“好,都听慧景所言。”
刘楚玉将何辑的被角掖好,移步至琳琅满目的衣衫前,随意浏览一番。
少顷,她挑中一袭猩红长裙,配以纯白大氅,恰似冰天雪地中怒放的一朵红莲。
待寿寂之将诸事处置妥当,嘴角挂笑朝殿外行去。
“办得甚好,朕果真未曾看走眼。”刘子业眼中闪烁着难以自抑的欣喜,仿若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星辰。
他单纯地认为,阿姐既已收下他所赠的礼物,便意味着未曾动怒,而他也尚存希望。他又岂能知晓,刘楚玉身着新衣,无非是为宽慰病中的何辑。
寿寂之自幼历经沧桑,饱尝人世的艰辛苦楚,自是一眼便能洞悉他对刘楚玉的那份深情厚谊。
他略略躬身,恭谦地道:“陛下谬赞,臣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刘子业挥挥手,目光如鹰般透过那扇未合拢的门缝,牢牢地锁定殿内的刘楚玉。
但见她身着一袭红色长裙,似火焰般绚烂夺目,配上那纯白大氅,更衬得她肌肤胜雪,宛如九天玄女谪降凡尘。
“阿玉甚美。”何辑的声音轻柔的如微风拂面。
似是为回应他的夸赞,刘楚玉在原地端庄地转了一圈,微笑着应道:“慧景嘴巴真甜,莫非是浸过蜜了?”
门外的刘子业目睹此景,心中的怒火似火山般喷涌。
他暗暗攥紧拳头,眼眸冷冽得仿若万年寒冰,似要将天地万物都冰封。
一侧的寿寂之觉察到刘子业情绪的变化,心中即刻有了计谋。
他缓缓靠近刘子业耳畔轻声道:“陛下勿急,臣有一计,可使公主与驸马心生嫌隙。”
刘子业眼神一亮,“是何计策?”
寿寂之迟疑道:“只是不知……”
“不知什么?休要啰嗦!”
刘子业见他有主意一时欣喜,又见他迟疑,以为他信口胡言。
“臣深知殿下一直对褚侍郎颇为重视,昔日曾应允先帝赐婚,也是因为何辑素有小褚公之誉。”
“且何辑之貌较褚侍郎稍逊一筹,若褚侍郎现身,必能引殿下关注,彼时何辑又凭何能耐留住殿下。”
“况且,褚侍郎是殿下姑父,世人皆重礼义廉耻,二人定然不会逾矩。”
寿寂之最后二字,令刘子业身躯一怔,他似是察觉到礼教术法在世人心中的分量,若自己日后……
继而他摇头……不会,自己贵为帝王,岂会谨遵礼教术法。
“此计甚佳!”
寿寂之凝视刘子业,面沉似水,嘴角微扬,神色间流露出一抹自得。
“只是褚渊虽待人温和,却绝非任人摆布之辈,先帝在世时曾数度许以高官厚禄,皆遭拒,恐是……”
“明着不可,陛下可暗地行事,对外可借教学之名召褚侍郎入公主府,对内可暗示褚侍郎,他如此聪慧,岂会不明其中深意。”
“妙哉!此计甚妙!”
“事成之后,朕必有重赏。”
寿寂之见寥寥数语便将刘子业掌控,眼中笑意愈浓。
彼时他只以为刘子业忌妒何辑于在刘楚玉心中地位,为求高官厚禄而献此计,其后他方知……
晨曦微光,高耸的崇明殿巍然屹立于苍穹之下,气势恢宏,百官朝拜。
然而,殿内却不似殿外看见的那么华美,成百上千名金甲羽林卫手持利刃立于大殿两侧,目露凶光,使得殿内一片静谧,百官连大气都不敢出。
刘休仁和刘休佑躬身立于殿中,静待刘子业后续的话。
“两位皇叔之意是湘东王在路途遭贼人劫持而下落不明?”
刘子业轻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暗光,面上笑意更盛,然那笑意未及眼底,反显几分阴森诡异。
刘休佑见状忙回道:“陛下圣明,臣所言字字属实,若有半句虚言,愿遭天谴。”
“哦?那皇叔解释下,何以知晓此事?朕不过随口一问湘东王为何不在,山阳王何必如此急切发言?莫非心怀不轨?”
刘子业薄唇微扬,露出一抹冷笑,声音低沉而悦耳,却带着一丝冷冽。
刘休仁无奈地瞥了刘休佑一眼,“陛下,臣等三人约定于京城会合,眼见约定之期已至,湘东王仍未现身,故遣手下人查探,方知此事。”
“大胆!朕看老天爷真应该劈死你们。据朕所知,他失踪之际,你们正共处一地,你们尚有何言可辩?”
刘休仁和刘休佑闻此,骇然失色,旋即跪地叩头。
刘休仁也意识到他们一路皆受刘子业的人监视,自知难以瞒天过海,遂道:“这都是湘东王的主意,他说我们三人久未谋面,欲叙旧一番……”
如今他和刘休佑身处险境,只能将一切过错推到刘彧身上。
“哼!叙旧?京城内不易叙?朕看分明是尔等暗通款曲。”
刘子业立身而起,徐步至二人跟前,俯瞰跪地的刘休仁与刘休佑,“朕本就对尔等心存疑虑,如今看来,果真是居心叵测。”
刘休仁急忙叩头狡辩,“陛下,臣等绝无此意,必是遭人诬陷。”
刘子业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尚敢强词夺理。来人呐,速将二位皇叔押入大牢。”
百官见刘子业盛怒,皆不敢出言劝谏。
几名凶悍的羽林卫领命上前,欲将二人架出殿外。
王公公匆忙入殿,在刘子业耳畔低语数句。刘子业面色骤变,挥手示意羽林卫停手,“暂且押入偏殿,听候发落。”
重华宫
何辑历经一夜苦熬,高烧已退,口中恳求返回公主府。
刘楚玉虽也不愿留于皇宫,可她怕何辑在外受风受寒,只得劝他稍作忍耐。
“阿玉,你看我是否已好多了?”何辑修长手指指向自己面庞。
刘楚玉目光凝视他面色红润的俊脸,“确是好了不少。”言罢,她伸手轻抚何辑额头,“仍有些发烫。”
何辑稍作迟疑,继而缓缓俯身,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低沉,“阿玉……我们回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