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目光从男人脸上错开，落在他身后的酒柜上，喉结动了动，启唇。
“我们一开始的约法三章你还记得吧？”
怎么会不记得。
自由、隐婚、先磨合、暂时不办婚礼、过不下去离婚。
一连串的敏感词汇第一时间闯进厉霆修的大脑。
这些话一根无形的针往他心尖上刺。
前面的四个他都能接受，因为答应过她，一直以来，自认为也履行得很好。
但最后一个，绝不可能。
他绝对不会妥协，也不会放手。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能感觉得出，她对他是有心动和喜欢的。
只是喜欢的份量有多重，他无法评估。
晦暗的视线描绘着对面精致的眉眼，看进她清冷自持的瞳眸里，厉霆修心里苦涩一笑。
仿佛昨晚主动与他疯狂纠缠，动情不能自已的那个人不是她。
心里说没有气和挫败是假的。
知道她是因为在父母失败的婚姻里和上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中受过创伤，她有阴影。
对她又完全气不起来。
厉霆修没回答她的话，在等她继续后面的话题。
本是想给她做顿饭让她心情好一点主动开口。
饭后若是她还不愿意说，那他会挑起话头谈谈。
现在突然像是变了个人，这样的平静疏离，让人不舒服。
“对不起，我最近思绪有点乱，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白芷默默攥紧手指道。
回来的路上，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最近两个月沉溺在他温柔攻势里，渐渐找不到北。
期间她完全是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没有想太多，也不内耗。
现在心事被捅破，便没办法随心所欲了。
她需要冷静，需要独立思考，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以后两人该如何相处。
“你想怎么静？”厉霆修压低眉尾问她。
长睫也压不住他眼里的晦暗与慌乱。
害怕一切又回到原点。
自持沉稳，在这种时候根本不管用。
空气无端变得稀薄起来。
白芷没有马上回话，没看他，站起来去岛台倒水喝。
才走出两步男人跟上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手臂的力道很重，将她整个人严丝合缝的圈在他臂弯里。
后背一片炙热，熟悉的冷香丝丝缕缕侵入鼻息，白芷身体本能的一僵。
感受到她的反应，厉霆修圈在腰间的手稍松了些力道，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心底那种闷闷的钝痛，晦涩难以言表。
第一次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老婆，你有心事你和我说好不好，我们一起努力把你的心结打开，你不要这样把我推开。”
顿了顿，他又道：“或者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告诉我，你这样我很担心你。”
“你不想办婚礼我们可以无限延期，家里的压力我会解决，白会长那边昨天一起垂钓我也和他说好了，以后他不会逼你。”
他何时这么卑微过。
明明不是他的问题。
白芷眼眶酸胀，没有推开他任由他禁锢着，温热在后背、脖颈间四溢流淌，心尖爬上一股说不上来的燥意。
这股燥意她清楚的知道，不是对他。
是对自己。
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把所有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
对她阴晴不定的情绪和态度，没有一句责备。
她宁可他生气，骂她一顿都好。
可都没有。
快速的眨眨眼，掩掉眼里的湿痕，白芷拉开紧扣在腰间的大手，从他臂弯里退出来转身抬眸看他。
“你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对我很好，是我自己心里有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轻轻沉了口气，白芷嘴角挂起一抹轻松的笑：“我想趁这几天戏还没有开机，一个人出去散散心，调整一下状态。”
厉霆修端睨她片刻，薄唇开合几度，最终把心里的话咽了回去，点头说“好。”
走到茶吧机前接了杯温水递过去，又问她想去哪里，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说让方也帮她订机票。
她这个状态，出去放松几天也好。
逼她，只会适得其反。
只要她不极端的提那两个字，其余的，他都接受。
她需要时间和私人的空间。
他会给。
她本是一只羽毛光洁漂亮的凤尾绿咬鹃，关不住，自由是她的本性。
白芷喝下了小半杯水后弯唇。
“我让秦游帮忙订，他家有航空公司，很方便。明天我们一起去机场。”
“好。”
厉霆修转身去收拾餐桌。
白芷放下杯子跟着去帮忙，毕竟吃了现成，一点力不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去客厅休息，我来就可以。”
长指伸过来接走她手上的碗。
见自己确实帮不上忙，白芷回到客厅，昨晚的那本《人间失格》还放在茶几上，她拿起来心不在焉的翻看。
厉霆修收拾好厨房出去，就看到她蜷缩在沙发里捧着书。
看到书名，他伸出两根手指把书抽了去。
“这样的书，现在你不适合看。”
越看越悲观消极。
书被抽了，白芷也不恼，起身上楼去换衣服化妆。
回老宅是一个小时后。
没有人发现两人间微妙的变化。
白政南确实没再唠叨提前办婚礼的事儿。
在屋内喝了会儿茶，厉霆修被老爷子拉着到院子里下棋，棋局到一半，边上围了好几人。
白芷和叶青陪着老太太在一旁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看着围观的三位军师你一言我一语的，比执棋的人还激动。
厉霆修下棋向来很稳，观全局，走一步观三步。
老爷子最近一门心思的钻研棋艺，两人的这盘棋很精彩，不分伯仲，谁都不落下风。
冬季午后的太阳照在人身上催人发困。
白芷坐在摇椅里撑着脑袋快要昏昏欲睡。
目光时不时的瞟向下棋的男人。
坐姿端正，神情专注，修长冷白的手指捻起白子，细细思量后落子。
就这样远远看着，不观棋局也觉得精彩养眼。
有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错觉。
而且明明才来了一两次，和家里的人相处得自然又融洽，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白家人。
老爷子捋着胡须看向他，眼里全是赞赏和满意。
白芷在心里想，要是她和厉霆修的婚姻因为她的原因最后残局，她会被白政南打残废吧。
………
冬天，天黑得早。
在老宅吃完晚饭回到公寓天已经全黑了。
厉霆修有个紧急的线上会议在客厅开，白芷自觉的上楼不打扰。
在阳台上吹风，秦游的电话打过来。
“小鱼儿宝贝，气消了没？”
“要不要敲诈我一笔，给你机会？”
听筒里的声音讨好成分明显。
白芷听着，心底的那一两分不待见他的情绪也没了。
其实她并没真生秦游的气，他的话虽然偏激也带着浓厚的个人情绪但有一定的道理。
本来她也打算找他订票，临时起意想去滑雪。
“我要去一趟北海道，帮我订一张明天的机票。”
对面问：“一个人去？”
“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