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离只觉得一口郁气，积于心中，堵得她心口有些难受。
她是生气的，对沐如雪，也有对自己。
她现在才发现，她太过理所当然的认为，身为天命女主的沐如雪，肯定会没事，所以她只是匆匆扫了一眼。
没有说话，也不曾过问，直到此刻，她却有些后悔了。
娇嫩的粉色的唇瓣，被雪白的贝齿咬的通红。
“为什么之前不说。”
橘黄的油灯晃了晃，今晚的天色有些阴冷，好似要下雨，乌云遮住了月亮，窗外透不进一丝月光。
什么声音都没响起，洛离的身子却有些颤抖。
“又是这样，沐如雪，你又是这样！你！...”
这个你字出口，洛离却没说下去，忽的，她心中生出了几分自嘲。
她洛离又有什么资格，又站在什么位置去说沐如雪？
她已经不再喜欢沐如雪了，而沐如雪在天澜古国之后也会离开南域，或许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几十年后。
她是天命女主，她是天上的凤凰，她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凌天赤尊。
那么自己呢？
不过是运气好，得到了系统的躺赢狗罢了，若是没有系统，她这个小小的前期反派，恐怕不知道已经死在那个角落了。
“也是呢。”
白发少女用衣袖抹了抹眼角，那蔚蓝的眼眸里还有些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她固执的认为只是只是一时被风迷了眼睛。
什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她可是天命女主，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反派担心。
你现在被阴傀宗和飘雨楼盯上了，自身都难保，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她在心里咒骂着自己。
她站起了身，把那被子也放回了原位。
“沐师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倒是我多事了。”
她起身便走，带着一丝决绝。
只是这时，她的脚步突然一滞。
.......
“为什么之前不说。”
沐如雪只是摇了摇头，她没办法与阿离说，不如说，这本来就是她自找的。
她本来有更高效，更安全的方法除去那个老者，是她非要现身与那老者大战的。
这怪不了别人，身上的伤也是她自作自受，她应该如同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独自舔舐伤口。
她从来都是如此，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就像她说的，她已经习惯了。
曾经她多次遇到这般的情况，大多的时候，她受的伤，都比现在要严重的多。
一开始时，她也害怕逃避过，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事情无法逃避，那便享受吧。
她成功了。
生死之争，你死我活，战胜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她开始享受这种感觉，甚至认为这就是她想要的。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证得至尊之时，她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阿离应该是误会了，只要跟阿离解释清楚就好，当时她确实并未受伤，是之后才。
对，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
当因为失血带着一层白的唇瓣，轻轻张开。
当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准备跟洛离解释自己的伤。
当她抬起那艳红的眸子，看向那白发的少女。
当赤色的眼眸倒映着少女的容颜。
她却发现自己已经忘记了要说什么。
雪白的发丝披落，少女蔚蓝的眼眸里好似能容得下漫天的星辰，它就像无风的深邃大海，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仿若百万年都不曾变过。
只是现在，它却泛起了波澜。
一滴泛着微光的泪滴滑落，小小的水滴上倒映着周围的一切。
深红色的木床，橘红的火光，一个小巧的圆桌，凳子，椅子。
以及，房间里两个如同谪仙般的少女。
随着重力，“啪嗒”，一道小小的溅落声音。
它落在了少女胸口，那染得鲜红的绷带之上。
它就像久经干旱的农田，下的第一滴雨。
穿过厚实的开裂表面，穿过细沙般粗糙杂乱的第二层。
但随之而下的，却是海绵般多孔，绵长的隧道，它们好似一个个深渊，让人怀疑它到底有没有终点。
水滴继续下落，四周便是无尽的黑暗，它看不到一点光明，或许有时候它也怀疑，它能不能到达终点，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所谓的终点。
但它只是一滴水滴罢了，从它开始下落的那一刻，它就知道，它已经没了选择的权利。
它落啊落，穿过风霜与雨雪，穿过苦难与前尘。
太久，太久了，久到它忘记了为什么而下落，久到它不知道这般的旅程还要持续多久。
久到。
它已经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坚持。
但是此刻水滴却看到了一点点的微光。
那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它被埋藏在层层叠叠的重物之下，所有所有的最里层，似乎就连它也忘了，自己原来还存在过。
它是孤独的，好似这片无边无际黑暗的王，又好似这黑暗的囚徒。
小小的种子原本以为这副模样会持续到世界的尽头，但那下落的水滴，却不讲道理的打破它宁静的时光。
它横冲直撞，又有些势不可挡，种子想要逃离，却发现它根本逃不开。
于是，水滴冲破了最后一层障碍，那微弱的好似没有，薄的如同蝉翼，它那最后一点点，让人忍俊不禁的反抗。
水滴落入种子，它也随之发芽。
曾经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却成了它的养料，曾经那好似没有尽头的重物，却成了它成长的枝干。
当它开始成长，便没什么能够阻挡它了。
黑发的少女，如同浸泡在温暖的水流中，从头到脚，哪怕一个细胞都变得暖洋洋的。
她忽的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迷茫，所有的疑问，此刻尽相消散。
等她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好似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
洛离带着几分自嘲的声音响起。
“沐师妹自然有自己的考虑，倒是我多事了。”
她转身就走，好似没有一丝犹豫。
只是，这时空中响起一道声音。
她忽的停住了脚步。
那道声音，带着几分轻柔，如同附在耳边的低语，如同一道柔水，如同温暖的春风。
她说。
“因为。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