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寒风像凌厉的鞭子一样,无情地抽打着古老而坚固的城墙。赵家不禁缩了缩脖子,试图将身体缩进那件已经破烂不堪、四处漏风的棉袄里。然而,这并不能阻止寒冷的侵袭,领口处钻出的几缕棉絮,紧紧地黏在了他那被冻得通红的耳尖上。
赵家有些慌乱地抬起手臂,胡乱地用手背抹去那快要流进嘴里的清鼻涕。然后,他仰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尽管赵家满脸都沾着泥点,但当他绽露出那个缺了门牙的灿烂笑容时,仿佛所有的污垢和疲惫都瞬间消失不见了。
他大声说道:“我叫赵家,我大哥叫赵丹,你呢?”声音清脆响亮,如同春日里刚刚破冰而出的小溪水。
徐新秋静静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但眸光却异常晶亮的孩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轻声回答道:“陈汪。”
随后徐新秋也俯下身子,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个头还不及自己大腿高的小男孩。他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真诚,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你们兄弟俩啊。要不是你们挺身而出、仗义相救,我陈某此时此刻恐怕……”
听到这番话,赵家慌不迭地连连摆手,脸上堆满了谄媚而又急切的笑容,嘴里忙不迭地解释道:“哎呀呀,可千万别这么说啊!嘿嘿嘿,其实这些事情全都是大哥的功劳啦!我嘛,就是个跟屁虫,纯粹是跟着大哥后面瞎转悠罢了。”
一边说着,他那双原本就不大的眼睛滴溜溜直转,同时下意识地用那双被煤灰染得乌黑的手指紧紧地绞动着自己身上那件已经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稍稍缓解一下内心的紧张与不安似的。
然而,尽管赵家表面上显得如此局促不安,但他那挺得笔直的小胸脯却像是要故意与人作对一般,骄傲地高高挺起,毫无保留地将心中那种难以抑制的喜悦和自豪之情展现无遗。就在这时,只见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死死地抓住徐新秋那只因为受伤而变得有些冰凉的手掌。
紧接着,还没等徐新秋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赵家便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像一阵风似的朝着城门飞奔而去。一路上,赵家兴奋地喋喋不休:“走!我这就带你去城里的医馆!我大哥就在那儿做长工呢,掌柜的人可好啦,每次都会特意给我留一些酸酸甜甜的糖渍山楂吃!”伴随着赵家欢快的话语声,他们二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人群中。
此时,远处的城楼在逐渐散去的晨雾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只见那高大雄伟的城墙上,“宁州”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正沐浴在初升朝阳的金色光芒之下,熠熠生辉,犹如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而那些镶嵌在朱红色大门上的门钉,则在薄薄积雪的映照下反射出点点银光,远远望去,恰似一颗颗璀璨的星子从天而降,坠落在这座古老的城池之上。
\"这就...到宁州了?\"徐新秋踉跄着停下脚步,看着远处的城门,不禁苦笑一声,自己折腾了那么久,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到了宁州。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而这两个人就如同两片随波逐流的叶子一般,身不由己地被汹涌如潮水般的人群推着向前移动,很快便穿过了那高大巍峨的城门。
城门口,负责守卫的士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地倚靠在朱红色油漆已经剥落、显得斑驳不堪的门柱之上,昏昏欲睡。他们似乎对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江湖人士毫不关心,任凭这些人如鱼儿入水一般鱼贯而入城中。
抬头望去,只见城头的告示栏上方,一面绣有元门标志的金色漆令旗正在暮春时节轻柔的微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这座城池所经历的种种故事和传说。
“广缘楼前天开盘赌局押注的肯定是平局!”一个满脸通红、带着几分醉意的男子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放你的狗屁!明明就是那名剑客一直压制着十方阁的大弟子好不好!”另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立刻反驳道,他的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响亮,引得周围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投来。
“哼,你们可都别争啦!难道你们没有看到最后那一招‘云破月来’吗?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又有人加入到这场激烈的争论之中,众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与此同时,阵阵浓郁的酒香也随着这此起彼伏的争论声一同扑鼻而来。徐新秋连忙侧身避让开一个醉醺醺的汉子挥舞着的酒坛子,以免被其误伤。就在这时,他不经意间瞥见临街的一间茶寮内,一位身穿长衫的说书先生正站在台上,手中的醒木被他重重地一拍,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却说那白衣剑客缓缓揭下面具之时,刹那间,满城飞舞的花瓣竟然全都凝结在了半空中……”
“有意思吧?”赵家努了努嘴,手指向城西方向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九层高楼。那高楼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壮观,屋顶上覆盖的鎏金琉璃瓦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宛如流淌着鲜血一般。从底层开始,十八盏朱红色的纱质灯笼逐层亮起,柔和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纱幔洒出,每一盏灯笼上都清晰地映照着三个龙飞凤舞的篆字——“广缘阁”。
“这不,就在前几天,十方阁的那位大名鼎鼎的大弟子与一名连续战胜数十人的剑客在广缘楼的擂台上比武。那场战斗打得真是厉害啊!然而,那位实力超群的剑客竟然是个女子……”赵家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时激烈的场景,仿佛一切就发生在眼前。
徐新秋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他们俩就这样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目的地。
突然,赵家猛地大喊一声:“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徐新秋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