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余莺儿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恩宠愈发多了起来,整日除了去华妃那里讨好卖乖,不管对上谁都是鼻孔朝天的。
冬日里天寒地冻,皇上怜惜余莺儿要在东西六宫往返,亲赐辇轿。
不几日,碎玉轩中,沈眉庄还是不辞辛苦,大老远跑来探望甄嬛,顺便把宫里的形事说给嬛儿听,免得她守在碎玉轩中消息不灵通,那就不好了。
第一要说的自然便是余莺儿。
浣碧与甄嬛二人理着丝线,沈眉庄在炕桌另一边坐着修剪秀样。
谈话间说道:“我这儿可有件奇事要说给你听听,皇上前儿看中了倚梅园的一位宫女。先是越过官女子封了答应,侍寝后又给了常在份例,这不,才几日,又晋位,成了实打实的常在了。”
甄嬛整理丝线的动作一顿,试探道:“是,倚梅园?”
沈眉庄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在意,随口应道:“是啊,倚梅园,听余常在说当日和皇上相遇之前还有一个小主也在倚梅园呢,她那时还是宫女,远远避开了,这才遇到的皇上。”
歇了口气,继续说:“华妃听了可是气得很呢,若是被她找了出来,那位小主日子可不会好过了。”
甄嬛,起先还以为那位余常在是顶替了她,后来知道不是却又被华妃盯上,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不过好在沈眉庄很快又说:“找了几日不见踪影,华妃看皇上也不在意,便也跟着不找了。”
甄嬛此时还不想承宠,听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调笑起眉姐姐来:“余常在的恩宠能和你比吗?”
沈眉庄叹一口气:“自然快要赶上了。”不过余莺儿此时到底只是常在,她很快收拾好那点子吃醋的意味。
甄嬛安慰道:“皇上再如何宠她,出身在那儿,总归比不上你的。”
沈眉庄点点头,这个道理她心中明白,只是前些日子安陵容又来找她,她更明白是为了什么。
此时免不了和甄嬛说上两句:“只是可怜了陵容,她平日里总是因身世自轻,谁知道余常在这样比她身份还微贱十倍的宫女如今竟爬到她头上了。”
甄嬛因着自己的情况,也有些疑心,问:“都入宫这么久了,陵容还没有侍寝,难道是她自己不想吗?”
沈眉庄否认后,也有感伤之意,从安陵容身上她能看出来这宫中没了恩宠实在是连奴才也不如。
甄嬛便和她调笑起来,直到采月叫沈眉庄回宫安排元宵节礼的事。
沈眉庄方才在碎玉轩还说余莺儿的恩宠要赶上她了,实际上这十来天论侍寝次数早就被余莺儿赶超了,只是有以贵人位份沾染宫权的恩典在,才那么说的。
这会子回宫的路上就和余莺儿迎面撞上了,宫道上四五个小太监来来回回的洒扫,也只能从厚厚的雪被中扫出一条窄道,仅够一人同行,按宫规,自然该是余莺儿退。
只是余莺儿可不理会那些,在后宫那么些天,她早看出来,这宫权基本就是捏在华妃娘娘手掌心里,别说沈眉庄一个区区贵人,就是皇后那也不能和华妃抗衡。
故而,坐在轿辇上和沈眉庄碰上的时候,她连下轿都不愿意,只是学着华妃靠在轿上,懒洋洋开口:“请恕妹妹不能给姐姐下轿请安了。”
沈眉庄应允退让后,更是得寸进尺,娇笑着说:“不知沈姐姐可否让我先过去。”
沈眉庄心底暗自恼怒,面上倒是还能端住,拦住不平的采月,稳住情绪,往后让了两步,说:“采月,让余常在先走。”
余莺儿刚才从华妃处出来,投诚快要被接纳了,这沈眉庄早早就得罪了华妃娘娘,正好拿来让她向华妃献殷勤。
反正也不过是个贵人,她这样的宫女出身,最知道这宫里主位与非主位之间的天壤之别。
什么学习六宫事宜,还不是可以多到无定数的贵人,甚至连个封号也没有。那有六四二人数限额的嫔位、妃位、贵妃位才叫金贵呢。
于是,沈眉庄一相让,余莺儿顺理成章便坐在轿子上走了,她可看不上这样的软骨头,也就是出身高,换了她是贵人,一个常在敢这么得罪她,看她不拿大耳刮子狠狠抽上去,抽毁容了从此失宠才好。
沈眉庄背后刚和嬛儿长舌一回余莺儿,一扭脸就被余莺儿踩回来了,采月还在一旁说什么不过是个常在,她不由得很有些恼,呵斥道:“背后议论小主,这就是你的体统吗?”
采月呐呐不敢言,跟着沈眉庄回存菊堂了。
是夜,皇帝白日里听了皇后的话,便翻了安答应的牌子,心情还算闲适,走进寝宫还顺手在熏笼上烤了烤。
走近时发现床上的整个被子都在抖,他还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形,谁知掀开被子是个瑟瑟缩缩的女子,细看之下,原是怕他!
这实在可笑。
他本就因皇后总是规劝的行为半烦,更没有心情安慰一个不认识的答应,便松开手,掀开一角的被子又弹回去遮住了安陵容半张脸。
雍正倒也没生气,只说:“朕不喜欢勉强,改日吧。”唤来苏培盛送走安陵容,接最近常叫来的余莺儿到养心殿侍寝。
静悄悄的路上,只有凤鸾春恩车的铃铛声,余莺儿这次可不会在宫道上唱曲儿,是唱给车外的侍卫听还是给路过的安陵容听,亦或者凤鸾春恩车经过寿康宫的时候唱给太后听?
这样的闺房情趣自然只有皇上能听。雍正御前的消息管得严,她不在宫中放肆高歌,唱曲儿的事就没有流传出去。
皇后和华妃估计是知情的,沈眉庄却尚且不知道,才没在今日和甄嬛提及。
雍正心烦,听了段小曲儿后也缓和不少,有了心情玩笑:“莺儿妙音。”但显然这回他没打算用太后来给余莺儿抬咖,干出以太后听余莺儿唱的《永团圆》高兴为借口封妙音娘子这样的事儿来。
可以说他虽重开了永和宫,但日常去请安的时候,母子俩几乎是默契地略过了这件事这个人,从没在彼此之间提起过。
余莺儿在养心殿呆着也算是自在,此刻唱累了正在饮茶,雍正一唤,稚嫩年轻的脸庞立刻就像向日葵朝向太阳那样扭过来了。
“哈哈。”男子粗噶的笑声响起,然后便是一阵丝织品的摩擦声,男女暧昧的喘息和娇滴滴的求饶。
事毕,皇帝没有急着叫人进来清理,数完一轮十八子平气后看向胸脯仍在剧烈起伏的余莺儿,用手指划过她柔嫩光滑的脸庞,除了这样被情潮填满的时刻,这张脸上面总是充斥着贪婪。
余莺儿之于他如同一碗清水一样浅薄,可见碗底,那一夜的温情脉脉像昙花,如露水,要不是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有自信,几乎都以为那是个梦。
雍正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再把余莺儿当纯元的纪念是不能了,或许他是太清楚自己想的是什么,便仿佛宠溺无限问她:“莺儿如此贴心可爱,不若朕即刻封你为贵人。”
苏培盛在床帐外都瞪大了眼睛,这是何等晋位速度,竟然也能出现在自己主子身上,不过他很清楚雍正在余莺儿身上投射的感情,这是比纯元更不能提起的逆鳞。
余莺儿估量,抻了这么些天,也该够了,要重新给饵才是。她咬咬下唇,期期艾艾说道:“皇上,臣妾想……”最后的声儿小得皇帝听不清。
“什么?”
“臣妾想要母亲和弟弟能进宫。”
“胡闹!”雍正沉下脸,看着赶忙裹着被子在床上端正跪好的余莺儿,且不说亲眷进宫若非有孕总得是主位才可,难不成贵人也填不满余莺儿的胃口吗?更何况怎么能让外男入宫。
“看来是朕宠坏了你,叫你不知天高地厚。苏培盛。”
帝王之怒,唬得余莺儿立刻开始叩头认罪,涕泪横流还不敢哭出声:“皇上,皇上恕罪,臣妾只是想起从前听到的戏里唱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便想着叫额娘哄着我,让弟弟只能在一旁看着。”
她不住地求饶:“都是臣妾猪油蒙了心,说出这样不妥当的话来,皇上恕罪,皇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