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刺破虚影的刹那,乌油荷叶船的时间长河悄然流向十二道虚影,于是便有十二道金线突然反向缠绕住长老们的手腕。
金线熠熠生辉,硬生生扯开了那层黑色影子,露出来他们苍老的身形。
观众台一片惊呼,“竟然是天机阁弟子十二守卫!他们怎么会这么老了?”
“滥用因果的代价。”琴铮冷冷地道。
斩千秋被卡住,不得寸进,裘扶玉一伸手,斩千秋便回到她手中。
嘴边鲜血不停滴落,她索性不再忍耐,横剑于脸前,吐出一大口鲜血。
红色的血被喷在蓝色的剑光上,霎时间就被完全吸收,剑身光芒大盛。
裘扶玉神色有些苍白,但眼中的战意不停地燃烧,身后赋神玉镜转向斩千秋之下,试图接住一点滴落下的血滴。
【你在干什么!赋神玉镜!】龙珏怒吼。
赋神玉镜委屈,【我也想要心头血。】
斩千秋嗡鸣升高,这脱离裘扶玉的手。
赋神玉镜跟小媳妇似的,落在裘扶玉身后,支撑着她站立。
裘扶玉轻轻挥手,声音低不可闻,“去吧,斩千秋。”
剑身饮饱鲜血的刹那,斩千秋突然挣开所有桎梏。
裘扶玉沾血的指尖轻点虚空,轻轻喘了口气,“趁现在,斩千秋。”
斩千秋光芒大盛,浮在空中一剑劈开了空茫茫的擂台,剑芒还不停歇,直奔那些长老。
十二位长老中,有一半都被斩千秋一剑劈开了身形,还在试图恢复融合身躯,但却是枉然。
他们之后,影影绰绰现出一些阴影
琴铮福至心灵,掐诀唤出溯光水镜,镜中映出骇人画面:数不清的小棺椁浮在十二位长老身后,因果红线环绕着婴儿襁褓,漂浮在棺椁上方。
观众席爆发出怒吼,不知是谁砸出第一道符箓。
漫天术法如雨落下,将天机阁布下的遮天幕炸得千疮百孔。
因果擂台的雾几近消散,裘扶玉回头看见远处看客之间五彩缤纷的术法颜色。
他们怒气冲天,各种杀招不要钱地往天机阁长老身上砸。
这场比武,裘扶玉大胜。
她转过身,看到云梦惊恐地抱着长鞭后退,再也没有来时的傲慢。
斩千秋缓缓回到裘扶玉手上,光芒逐渐黯淡。
刚才吐的那口血的痕迹,似乎成了一种图案,完完全全地附着在了剑身上。
“留你一命,回去报丧。”斩千秋的剑尖就在云梦脸前晃荡,让她又惊又怕。
“可我裘扶玉向来有仇必报。”说着,剑尖便落在云梦的额头,一阵蓝光闪动,云梦的灵台直接碎裂,她的气势突兀地萎靡,墨色长发一缕一缕变白。
“不不不要,不要——”云梦彻底疯狂,她身上的修为如同沙漏般消弭,她伸手想要抓住,却是抓了个空。
剑尖蓝光消逝时,云梦的惨叫声突然凝固。
她蜷缩在血泊中,惊恐地看着自己白发寸寸断裂。
每根落下的发丝都变成因果线,另一端竟连着观众席上曾被天机阁迫害的修士。
被天机阁明里暗里迫害的人,竟有如此之多。
有人突然跃上擂台,顺着因果线杀向云梦:“该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了!”
裘扶玉垂眸看着云梦在血泊中抽搐,白发断裂处渗出的因果线如蛛网般蔓延,将观众席上那些面容悲愤的修士一一串联。
其中一名断了左臂的灰袍修士顺着线疾冲而来,袖中甩出的缚灵索精准缠住云梦手腕。
那绳索上还残留着未愈合的齿痕,正是当年天机阁豢养的噬灵兽所咬。
“我的灵骨!”灰袍修士怒吼着,指尖掐诀刺入云梦眉心,“你用禁术剥离我左臂时,可曾想过有今日?”
云梦的瞳孔骤然收缩,体内涌出的灵力如决堤般被缚灵索牵引,化作一道莹白骨光飞回灰袍修士断臂处。
骨骼重生的脆响伴随着她的惨叫,而更多因果线正在崩裂。
有人夺回了被篡改的记忆,有人扯断了锁在灵脉上的禁锢符。
那些曾被天机阁以“推演天命”为名掠夺的一切,正在逆流而返。
“不好!因果反噬要失控了!”琴铮猛地扬手,溯光水镜爆发出刺目白光,试图映照出因果乱流的源头。
镜中却浮现出更恐怖的景象:十二位长老身后的小棺椁正在寸寸碎裂,襁褓中的婴灵挣脱红线束缚,化作血色流星撞向擂台上空的乌油荷叶船。
“他们把婴灵的魂魄炼成了因果的锚!”裘扶玉豁然抬剑,斩千秋剑身的血色纹路也发鲜艳,“用无辜性命锚定时间流速,难怪天机阁能随意篡改因果!”
话音未落,十二道残魂突然从碎裂的棺椁中冲出,径直扑向裘扶玉心口。
赋神玉镜尖叫着挡在她身前,镜面上却瞬间爬满裂痕——那些婴灵的魂魄早已被炼得只剩怨毒,每一道撞击都让玉镜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裘姑娘,接着!”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观众席传来。只见一位瞎了双眼的老妪抛出一枚燃着业火的铜铃,“这是凤鸣山的镇魂铜铃,快让婴灵入铃!”
斩千秋剑身卷着血光劈出一道弧光,将婴灵残魂尽数扫入铜铃。
铃身刚一触碰到婴灵,便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啼哭,业火瞬间转为慈悲金光,将怨魂层层包裹。
老妪颤抖着接住铃铛,枯槁的手指轻抚铃身:“孩子们,回家了……”
就在此时,乌油荷叶船忽然将时间长河的水流倒卷而回,那些缠绕在长老手腕上的金线寸寸崩断,露出他们胸腔里正在腐烂的残片。
原来他们为了维持因果篡改,早已将自己的心脏与锚点融为一体。
“因果……置换了?”一位断了半臂的长老惊恐地看着自己干瘪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皮肤下的血管化作黑色藤蔓,“我们的寿元……要还给时间了!”
十二位长老的身躯在时间逆流中迅速腐朽,黑袍下爆出无数根因果线,竟越过重重距离,反向缠向远处的天机阁主楼。
裘扶玉猛地抬剑:“他们把整个天机阁都炼成了因果祭坛!斩千秋,破阵!”
剑身的血色纹路骤然亮起,斩千秋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冲破天际,剑尖所指之处,天机阁的飞檐斗拱纷纷炸裂,露出墙体内密密麻麻的婴灵骸骨。
那些被砌入墙体的白骨突然睁开眼,齐齐发出无声的呐喊,整座楼阁轰然坍塌,扬起的尘埃中,数不清的因果线冲天而起,如蛛网般笼罩了整个因果擂台。
“裘扶玉!”琴铮突然指着天空,“快看那些线!”
只见所有因果线的末端都连接着一枚悬浮的玉简,玉简上刻着不同的名字与生辰。
裘扶玉伸手抓住一枚,指尖刚触碰到玉简,一段记忆便涌入脑海: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被扔进乱葬岗,而天机阁的修士正用罗盘推演她未来的灵根品级……
“他们不是在推演天命,”裘扶玉的声音冰冷刺骨,“他们是在筛选灵根,把不合天命的婴孩炼化成法器!”
话音未落,所有玉简同时爆碎,化作光点融入在场修士的眉心。
那些曾被天机阁抹去的身世、被篡改的命运,此刻如潮水般涌回记忆。
因果擂台上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无数道术法光柱射向天机阁的残垣断壁,而裘扶玉站在废墟中央,斩千秋剑身的血色纹路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青锋。
剑身之上,竟隐隐浮现出无数婴孩的笑脸。
“这一战,不是我赢了。”她望着手中的斩千秋剑,低声道,“是所有被偷走命运的人,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因果。”
乌油荷叶船无声地回到裘扶玉身边想,龙珏力竭,不得不跟着乌油荷叶船一起,回到灵台休养生息。
风穿过坍塌的楼阁,卷起满地玉简的碎屑。
远处,天机阁残存的修士正仓皇逃窜,而更多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顺着那些尚未完全断裂的因果线,走向他们被掠夺的过去。
因果擂台无人在意,此时荣归城热闹非凡,只为因果。
斩千秋轻轻震颤,似乎在为这场迟来的清算而鸣响,而裘扶玉抬起头,看见赋神玉镜终于挣脱了裂痕,重新悬浮在她身前。
镜面上映出来裘扶玉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