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山脉的雪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渗进来,在床单上铺开一层冷冽的银。
张鹭白的呼吸平稳地落在我颈侧,温热而轻缓,像某种小型兽类无意识的依偎。
他的手臂横在我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在睡梦中仍固执地圈定领地。
我侧过头,指尖掠过他眉骨上那道淡疤。
这道手术事故的纪念品,如今倒成了我最喜欢的纹路之一。
他的睫毛颤了颤,没醒,只是无意识地往我肩窝里埋得更深了些。
\"张医生,\"我压低声音,指尖顺着他脊椎一节节往下划,\"休假日的懒觉额度快用完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闭着眼精准捉住我作乱的手,嗓音里还裹着浓重的睡意:\"……亲王殿下对懒觉有意见?\"
\"有。\"我抽出手,转而捏住他下巴,\"比如现在,我想喝咖啡。\"
他终于睁开眼,黑眸里漾着初醒的水光,却已经浮起一丝笑意。
被子下的长腿一勾,我猝不及防跌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锁骨。
熟悉的雪松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忍不住舔了舔他颈侧跳动的血管。
只是浅尝辄止,像掠过甜点的银匙。
\"咖啡机在厨房。\"他呼吸灼热,\"或者……\"
\"或者?\"
\"我比咖啡因有效。\"
我轻笑出声,指尖戳他心口:\"赖床的借口很拙劣。\"
他捉住我的手指按在自己左胸,掌下传来稳健的心跳。
蔷薇印记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像一枚烙进血肉的誓言。
\"有用就行。\"
他理直气壮。
窗外忽然传来雪块坠落的闷响。
研究所建在悬崖边缘,偶尔会有积雪崩落,像某种笨拙的敲门声。
张鹭白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声源处,肌肉微微绷紧。
连休假都抹不掉的本能警觉。
我翻身压住他,长发垂落成一道帷幕,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
\"今天是休假日。\"我咬字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没有实验数据,没有血月,没有军方。\"
他的瞳孔微微扩大,随即失笑:\"傲青,你在骗我旷工?\"
\"嗯。\"我坦然承认,指尖卷着他睡袍的系带,\"所以,张医生要不要配合?\"
他忽然一个翻身调转位置,将我严严实实裹进被褥与体温构筑的囚笼里。
羽绒被窸窣作响,他的膝盖抵进我腿间,鼻尖相触时呼吸交错。
\"配合。\"他低声说,吻落在我的眼皮上,\"但我要收利息。\"
阳光终于攀上窗棂,雪地反射的碎金在他睫毛上跳跃。
我正想回应,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划破了寂静。
刺目的红光透过玻璃泼进来,将整间卧室染成血色。
张鹭白几乎是瞬间绷紧了肌肉,本能地伸手将我往怀里带。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机械女声透过广播传来:
\"全体人员注意,c区磁暴预警,非执勤人员请留在室内。\"
\"又是磁暴?\"张鹭白皱眉。
我嗤笑一声,抬脚勾住他的腰:\"第七研究所的防御系统比纸糊的还脆弱,连太阳打个喷嚏都要报警。\"
\"你早就知道?\"
\"费蓝上周的报告中提过,第七研究所建在磁场紊乱带,偶尔会有干扰。\"
像是印证我的话,警报声戛然而止,研究所重新陷入寂静。
张鹭白低头吻了吻我的眉心:\"再睡会儿?\"
我正要回答,警报再次炸响,这次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
机械女声的语调陡然拔高:\"警告——主入口遭受攻击,防御系统启动失败。\"
张鹭白瞬间翻身下床,白大褂凌空一展裹住肩头,动作利落地戴上通讯耳机:\"费蓝,汇报情况。\"
耳机里传来电流杂音,费蓝的声音断断续续:\"……不明物体撞击……赵璞正在重启系统……曹江联系基地……\"
K像影子般出现在门口,银戒指在警报红光下泛着冷芒:\"需要我跟着吗,殿下?\"
\"看好他。\"我漫不经心地摆摆手,\"别让张医生又把自己当盾牌。\"
K咧嘴一笑,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狡黠:\"遵命。\"
我慢条斯理地系好睡袍腰带,跟在他身后踱出房门。
走廊上,张鹭白走向主控室。
透过玻璃墙,能看到费蓝正飞速敲击键盘,赵璞和郑杰阳在调试某种脉冲装置,而曹江正对着通讯器咆哮:\"山下基地是聋了吗?信号被干扰了!\"
监控屏上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合金大门在某种无形力量的冲击下扭曲变形。
紧接着,画面边缘掠过一抹黑影——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在画面中央一闪而过。
冰冷,非人,瞳孔深处流转着星河般的银色纹路——血族先知才有的\"月蚀之痕\"。
那是血族先知的......\"星瞳\"。
K灰蓝色的瞳孔紧缩成线,银戒指高频震颤着发出嗡鸣。
混血种对纯血的本能恐惧。
\"裴小姐?\"费蓝转头看我,镜片反射着猩红的警报光,\"建议您先去地下避难所。\"
我轻笑一声,指尖抚过监控屏上那双消失的眼睛:\"不必。\"
\"可是......\"
\"费蓝。\"我轻声打断,\"执行命令\"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是……\"
研究所大门方向传来金属崩裂的呻吟,接着是某种尖锐的、非人的嘶吼。
费蓝已经打开安全屋的液压门,我将费蓝推进去:\"待在这儿,别出来。\"
安全屋的门在身后关闭。
\"裴小姐!外面危险——\"
玻璃外的走廊尽头,防御系统终于启动,高压电流在合金门上织出蓝白色的网。
可下一秒,所有灯光同时熄灭。
黑暗中,张鹭白的手精准地扣住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脉搏快得惊人,声音却冷静非常:\"K,带她走。\"
\"晚了。\"我反手握住他,在绝对的黑暗里微笑,\"客人已经到门口了。\"
\"要出去看看?\"
\"不。\"我将他拉近,\"让客人先敲门。\"
研究所大门终于被撞开,研究所的玻璃轰然炸裂,暴风雪裹挟着某种古老的气息呼啸而入。
而我站在原地,任由碎玻璃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化为齑粉。
烟尘散去后,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门口。
黑发在风中狂舞,紫瞳如星辰般闪烁。
她举起苍白的手,向我做了一个古老的手势——
那是血族先知觐见亲王的礼节。
\"好久不见,小亲王。\"她歪头一笑,嗓音像融化的蜜糖,\"你的玩具城堡,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先知。\"我掐住少女的喉咙将她提离地面,她轻得如同羽毛,\"你最好有比找死更合理的拜访理由。\"
她的瞳孔忽然扩散成一片混沌的紫,冰冷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
\"我在命运之河里看见你了,亲王殿下。你抱着他的尸体在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
张鹭白的枪响了。
子弹穿过少女的太阳穴,却只带出一串银色的血珠。
她大笑着化作无数光点消散,最后的声音像诅咒般缠绕在警报声中:
\"——要救他,就来找我吧。我在'亲王诞生之地'等你。\"
寂静重新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