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两名男仆后,萧铃儿跳上马车,挨个试着车中诸人的鼻息。
第一辆马车内共十二人,俱皆身亡。
心情沉重的萧铃儿迅速跳上第二辆马车,开始检查车中的状况。
“有人、有人还活着!”过了好一会儿,马车中传来萧铃儿的惊呼。
飞快地用黑色面罩遮住了双眼,云奇也跟着跳上了马车,同萧铃儿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那名一息尚存的女子搬了出来。
看着面目红肿变形,浑身布满了青紫色的瘀斑和伤痕,下半身尽是污血的赤裸女子,萧铃儿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蹲下身,轻轻托住女子的后脑勺,萧铃儿给她喂了两颗护心丹,并输了些真气给她,总算让女子几近消失的心脉再次缓缓跳动起来。
背对女子站立着的云奇,脱下自己的外衫递给萧铃儿,萧铃儿会意,正要给那女子穿起来,却忽然在她的左手手腕上发现了一颗豌豆大小的红痣——根据辛恩所述,这颗红痣正是她的母亲江曼娘所独有的特征。
“江曼娘,”萧铃儿惊喜不已道:“她是辛恩的母亲江曼娘。”
云奇轻轻吁了口气,江曼娘还活着,他们对辛恩的承诺也算有了交代。
然而,除了江曼娘之外,两辆马车内一共二十一个女子,竟然全数被虐杀,死状均惨不忍睹、惨无人道。
半晌的默哀后,萧铃儿用沾满污血的双手,点燃了一把火,烧掉了这人世间最肮脏的罪恶。
汹汹的烈焰中,萧铃儿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无比强烈的杀人的念头,她用平静却截铁般的语气道:“云奇,我想让上官恒——死!”
“好,我帮你。”云奇墨绿色的眼眸中充斥着嗜血般的殷红。
从这一刻起,上官恒的生命便如透着腥臭的地狱之花,进入了倒计时。
辛恩自见到江曼娘的那一瞬,就开始不住地颤抖,她死命忍住夺眶的泪水,默默无语地咬紧牙关哆嗦着双手,为母亲一遍遍清洗着身体,仿佛要把她所有的伤痛、耻辱通通都洗刷掉。
江曼娘悄无声息地坐靠在泡着草药的浴桶里,虽无意识,但眉头却一直拧着,表情亦十分痛苦。
此情此景,令人目不忍睹,因此,萧铃儿悄悄退出了浴室。
“娘啊,娘亲——”
终于,一声凄厉的哀嚎自浴室中传出,随即便是辛恩摧心剖肝、撕心裂肺般的悲泣,令闻者无不心如刀割、泣下沾襟。
不过二日,杜宪果然命人捆了那两名侍卫,塞到麻袋里,送到了无为观。
被云奇从麻袋里揪出来的二人,互相瞧见了彼此,都有些懵怔。
“邱义?马文?”云奇拿掉了他们嘴里的破抹布,指了指自己,说道:“做下自我介绍,本人云奇,字玄希,云国公世子。”
见到云奇,邱义和马文的神情立时就慌乱了起来。
云奇背着双手,悠闲地在他们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忽然就顿在了俩人面前,定定凝视着他们,直截了当道:“想必你们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会被绑到这里来,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人,是谁杀的?”
“那是、那个纯粹是个意外。”邱义急急解释道:“我、我们真的只是帮薛集去抢新娘子,根本就没想闹出人命的。”
马文也立刻附和道:“是啊,云世子,我们真的只是去帮忙,没想伤人的。”
“好个没想伤人。”云奇蓦地揪住了马文的衣领,对其怒目而视道:“那新娘子是怎么死的?她的兄长又是怎么死的呢?”
“那真的,那确实是个意外啊!”马文虽然惶恐不安,但依旧没有改口。
邱义挣扎着凑近了马文,大声辩驳道:“云世子,我们真的没有撒谎,那就是个意外。”
云奇与萧铃儿相对而视,他们都觉得邱义和马文看起来确实不似在说谎。
“好吧。”云奇松开了马文的衣领,放缓了声调道:“既然是意外,你们现在就把另外十一个人的名字全都写出来,包括他们隶属于哪个府院。”
大、小双过来解开了二人被绑在背后的双手,而云奇啪的一下把纸笔分别拍在了两人手边,“不许商量,不许串供,写仔细点,千万别出错,否则,你们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邱义和马文互相望了望,认命地拿起笔杆,写了起来。
起笔写就,两张纸上却只有同一个名字:葛大成。
云奇拿着纸张,很是纳闷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马文叹了口气,神情懊丧道:“唉,其实这一切,真的只是个意外和巧合。那天,我俩正好不当值,就相约去了一个小酒肆喝酒,然后碰巧在那里见到了满腹心事,一个人喝闷酒的薛集。”
“是啊,是啊。”邱义接口道:“我们本就认识,而且薛集的主将仇刚将军与岳丘林将军共守钧城,关系密切,所以,我们俩便一起过去劝慰了他一会。结果薛集就把表妹被逼嫁的事情告诉了我们,当时我俩脑子一热,就说要帮他抢亲救人。”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酒醒后我就后悔了,咱只是普通的小侍卫一个,凭啥帮人抢亲呢?”马文耷拉着脑袋道:“就在我犹豫不决的当口,葛大成就上门来找我了,他隶属禁卫军,我俩虽住的不算远,但是平常来往不多,并不太熟悉。他竟告诉我,昨日我们跟薛集的谈话,他都听到了,出于袍泽之义,这个忙他帮定了。”
“是的。”邱义点头道:“马文带着葛大成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后来,我们又一起去了薛集的落脚点。我们完全没料到的是,葛大成竟然还带了十个禁卫军兄弟,而且他们早已等在了城门外。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后面的事情,云世子那天你也在场,应该都清楚了。”
“也就是说,除了葛大成,剩下的那十个人你们都不认识?”云奇总结道。
“是的。”邱义道:“禁卫军的出身大都比我们好,我们平常交往也很少,而且当时时间紧迫,大家彼此之间并没有互相介绍。”
“那神机手 弩又是怎么回事?”萧铃儿在旁问道。
“神机手 弩不是我们的。”马文急忙摆手道:“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们的身份,当时说好了乔装成农人的,所以就带了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什当做兵器,但是打起来之后,我们才知道,葛大成他们竟然随身带着神机手 弩。”
“当时我们真的是吓坏了。”邱义道:“说好了不杀人的,可是神机弩一出,肯定会有伤亡的,所以我俩就想跑,可是还没跑成就出了人命。”
云奇盯着邱义和马文,问出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当时是谁,跟薛集一起上的马车?”
邱义和马文仔细想了会,异口同声道:“是葛大成。”
“确定吗?”云奇问。
“确定。”邱义道:“葛大成当时就在马车上,从开始他就紧跟着薛集,薛集上了车,他也上去了。”
“对,”马文道:“葛大成绝对在马车上,我也看到了。”
“如果让你们当面跟葛大成对质,你们敢吗?”云奇问。
二人犹豫片刻,点头道:“敢!”
“很好。”说着话,云奇再次捆上了邱义和马文的双手,“两位暂时还要委屈一下。事后,本世子自会为你们,向杜大将军和京畿衙门求情的。”
两人忙不迭向云奇点头施礼道:“小的们,谢世子的不杀之恩。”
大、小双将邱义和马文带走后,云奇便陷入了沉思。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萧铃儿问。
“事关禁卫军,就不是你我能搞定的了。”云奇道:“是时候麻烦麻烦李大人了。”
当晚,涂百业果然只身而来,与之前的气焰嚣张不同,这回他明显蔫头巴脑的,见到萧铃儿,先是目露凶光,继而却是满脸阿谀的笑容。
“涂少管别来无恙啊?”萧铃儿故意拉长了声调讥笑涂百业道。
涂百业擦擦额头不时冒出来的的汗珠,对萧铃儿躬身道:“姑娘,涂某人按照姑娘的吩咐,自己过来的,也请姑娘说话算话,把解药给在下。”
“哎呀,涂少管的态度着实不错。”萧铃儿颔首表示很满意,“如果昨日,你也是这个态度,不就用不着吃这个苦头了?”
“……”
涂百业尬笑不语。
“解药嘛,当然会给你。”萧铃儿道:“不过,你要帮我们办一桩事,成了,才能拿到解药。”
涂百业神情紧张道:“何事?”
萧铃儿举起两根手指,在涂百业眼前晃了晃,“两份空白的‘罪奴脱籍书’。”
涂百业一愣,旋即大惊失色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把江曼娘给救了?”
“哎呦,涂少管,脑子挺好使啊。”云奇在旁笑道:“实话告诉你吧,她们母女俩现在就在无为观里。如今,你的命就攥在我们手里,如果你敢让爷不好过,爷就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艰难权衡后,涂百业咬牙道:“脱籍书,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还是要多嘴提醒二位一句,犯不着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这买卖,不划算啊。”
“谢谢你的提醒。”云奇道:“不过,爷就乐意做不划算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