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风餐露宿、跋山涉水后,云奇和萧铃儿终于抵达了大新都城永宁城。
大新朝立国近两百年,历经九代君主的励精图治,疆域由最初的三十四城,到如今的五十七城,东西南北绵延数千里,人口也由最初的仅百万户,到如今的五百多万户五千余万人,可谓是国力鼎盛、四海臣服。
永宁城的正北方是泾江,泾江源起拉古雪山,由北至南,再向东流入瀚海,穿越了几乎大半个大新朝,它不仅是大新最重要的水上交通枢纽,更是肩负着为皇城永宁运送粮草的重任。
永宁城的正南是紫炎山,山势算不上特别奇伟,山中常年草木青翠、郁郁葱葱,山中有各色奇珍异兽,为皇家专属猎场,每年的夏秋两季,皇帝王建都会带领京城的王公贵族们来此纵马围猎。自然而然的紫炎山的所在地紫炎城,也成为了皇室的行宫别院所在地,其内驻扎着八万拱卫皇城的重甲骁勇“紫炎军”。
檀城位于永宁城的正东方,城郭不算很大,其内遍植各色树种,是永宁城最主要的木材来源地。
钺城位于永宁城的正西方,紧邻紫炎山,其内有丰富的铁矿资源,因此钺城不仅是全大新最大的铁矿石冶炼场,也是最大的兵器生产制作地,再配合以檀城的木材,钺城每年制作出来的各种兵器,几乎能够武装半数大新朝的军队。
众城拱卫下的永宁城,由宫城、皇城和外廓城三部分组成,初始建造便遵循“法天象地”,帝王为尊,百僚拱侍。为容纳更多的人口,以及迁徙边境被灭各国贵族,以实京师的宏伟计划,太祖皇帝王隆将永宁城建得极为巍峨壮观、雄伟宏大,是整个大新朝最大、最繁华的城池,比钧城的六倍还要大。
云奇和萧铃儿到达永宁城之时正值华灯初上,他们由北至南并肩而行在宽阔喧闹的朱雀大街上。
“哎,快看,那是‘杨柳青’,京城数一数二的妓馆。”云奇颇为兴奋地指着沿途的风景,为初来乍到的萧铃儿一 一做着介绍,“里面的姑娘们个个色艺俱佳、品貌不俗,想当年,本校尉年少轻狂的时候,也曾在这个销金窟里撒过不少银子呢。”
萧铃儿瞧了瞧云奇身上因沾满泥土尘灰,而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衫,讥讽他道:“是吗?所以,你现在穷得只能从别人家里偷衣裳了?”
“哎,怎么能是偷呢?”云奇义正言辞反驳萧铃儿道:“你别忘了,我可是留了银钱给崔捕头的。”
萧铃儿当即垮了脸抗议道:“你留的那可是我的金珠子!”
“对对对,是你的金珠子。快看、快看,那是‘金华赌坊’。”又一座气势“恢宏”的三层雕楼出现在街边,云奇忙指着赌坊转移了话题道:“那里面出入的人非富即贵,台面小了,你都不好意思进去,想当年我也曾在此大杀四方,把王侍郎和邹尚书家的两个小子,赢得连底裤都差点脱掉,那真是好不快活啊。哈哈哈!”
“原来如此。”萧铃儿忍不住嗤笑道:“那是不是后来出老千被人抓住,为了躲债你才逃到钧城,加入的河西卫?”
云奇不满地撇撇嘴,说道:“瞧瞧你那小家子气样。不就是骗了你一回嘛,咱们都一路同行这么久了,记仇记到现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八天了。”萧铃儿伸出右手,比划了个八的手势,并且强调道:“再有两天,你的身体就恢复了,我这个保镖的任务就结束了,届时你我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哦,对了,到时候,千万记得把你承诺的大宅子给我。”
云奇捂着左胸口面露痛苦的神情,“悲愤”地看着萧铃儿,哀声道:“萧姑娘,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绝情之言?太让我伤心了。”
萧铃儿白了云奇一眼,压根不接茬,而是指着路边的一处雕栏玉砌、金碧辉煌的府邸,好奇地问云奇道:“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真真是气派啊!住在里面的最不济也得是个王公贵族什么的吧?”
“那里,”云奇的面色微微一冷,用嘲讽的语气道:“那可是永宁城里最有名的地方之一,四王爷府。”
“四王爷府?”萧铃儿大惑不解道:“难道里面同时住了四位王爷?咦?不对啊,那门楣上的匾额明明写的是‘安王府’啊?”
“此‘四王’,非彼‘四王’也。”云奇颇为耐心地为萧铃儿讲解道:“算起来这座宅子建成已经上一百多年了,原本是太宗皇帝给自己的长子修的王府。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这位王爷脑袋一热,想抢弟弟的太子之位,结果兵败被杀,宅子没收。高宗皇帝继位后,就把它赏赐给了扶持自己登基为帝的一位堂兄,可是没几年,这个堂兄就病死了,而且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啥的。时间一久,这里就荒废了。接着,先帝继位,又把它赐给了自己的幼子,谁知道,还没满十二岁,那位小王爷就因意外落水,死在了王府内的景湖里。之后,就再也没人敢住这里了,并且京城人人都传,说它是凶宅,谁住谁倒霉。”
萧铃儿不由连连点头道:“嗯,是够凶的。那这个安王又是谁呢?难道他就不怕住在里面倒霉吗?”
“安王谁也不是。”云奇忽然靠近萧铃儿,用手半掩嘴巴,压低了声音道:“当今天子好战,而且他有个特殊癖好,喜欢抓了降国国君,册封为王,养在京城,安王府就是其中一处,还美其名曰,‘以降国之君,镇凶宅之妖气’。”
“安王,安王,安心为王。”萧铃儿感叹道:“诛心,不过如此。还真是够损的。”
这时一名妆扮极为普通的文士模样的男子,正从他们身侧走过,云奇冲萧铃儿微微摇了摇头,并伸出左手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待男子走远了,云奇方才神秘兮兮地对萧铃儿小声道:“皇城之中,天子脚下,须谨言慎行。看见没,那个人就是‘纳言官’,专门替咱们的圣上搜集百姓心声的,万一给他听到了什么有损帝王威仪的话,咱俩的小命估计就很难保住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云校尉,居然也有怕的?”萧铃儿轻笑着调侃道。
“我自己当然无所谓。”云奇神情严肃地看着萧铃儿,说道:“可是,我不希望你刚来京城还没落脚就要去住牢房。”
“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了。”萧铃儿白了一眼云奇道:“倘若这么容易就住牢房了,那京城的牢房岂不是早已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了?”
“哎呀呀,要不还是你冰雪聪明呢。”云奇笑道:“看问题就是透彻。”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萧铃儿望着快走到尽头的朱雀大街,问云奇道:“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回了京城,当然要先去拜见我的母亲大人了。”云奇冲萧铃儿眨了眨眼,用很是神秘的口吻道:“我的母亲可是京城,不对,是整个大新朝第一大美人哦。”
萧铃儿瞥了瞥云奇那张虽然痞子气十足但是绝对英俊的脸庞,对他的话自然的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很快,两人两马就行出了宽阔繁闹的朱雀大街进入窄巷,渐渐的,周围没了璀璨绚丽的灯光,青石板路也变得有些凹凸不平,稀疏的星光下,云奇适时点上了一束火把引着萧铃儿继续前行。
这时,骑在马背上的萧铃儿明显感到了小红的喘息声愈来愈大,行动也愈来愈吃力,于是她便问云奇道:“咱们这是要上山吗?”
“是。”云奇道:“这是紫炎山,算是永宁城的最南边了,我母亲的道观就在半山腰。以前我上来大都是靠两条腿走的,今日还不错,有白白可以骑。”
萧铃儿悄悄揉了揉被红红颠得有些发麻的臀部,抱怨道:“我倒是宁愿爬上来。”
不久之后,两人转进了一条颇为隐秘僻静的羊肠小山道,山道的尽头,有微弱的灯光,走近了萧铃儿才发现,这是一处外墙爬满了地锦的院落,漆色斑驳的黑色木门上“无为观”三个字低调而含蓄。
下了马的云奇,站在无为观的门前,整理了下衣冠,神情肃穆,正襟危立。
看着突然一本正经起来的云奇,萧铃儿对无为观中的那位“大新朝第一大美人”顿时就生出了浓浓的好奇心。
把衣衫整理了再整理,确定除了泥巴和灰尘外再也找不到枯叶、杂草等不明物体,云奇方才抬起手臂,轻轻敲了敲大门。
未几,一名年约十四五岁长相颇为清秀的青衣道童打开了大门。
“公子?”见到云奇,道童很是惊喜。
萧铃儿觉得,若不是有规矩压着,那道童定是要扑到云奇身上了。
“嗯。”云奇冲道童笑着点点头,问他道:“大双,无为子可在?”
“在呢。”道童大双很快就收敛起了惊喜的情绪,一板一眼对云奇施礼道:“无为子刚做完晚课,正在后殿,准备用膳呢。”
“好。”云奇一撩衣袍,迈着极为稳重的步伐,走进道观。
走了几步,云奇转回头,看着缓步跟在自己身后的萧铃儿,悄声道:“你不用紧张,我母亲,她很慈祥和蔼的。”
“好的。”萧铃儿冲云奇点了点头,心中却暗道:‘明明紧张的是你好不好?见自己的母亲而已,怎么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