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的庐州,大雪初歇。位于翠湖苑的田家别墅灯火辉煌,巨大的落地窗映照着庭院里厚厚的积雪和闪烁的彩灯,暖光流淌,与夜空中次第绽放的璀璨烟花交相辉映,将除夕的喜庆烘托到极致。
别墅内,暖意融融,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巨大的圆桌旁,陈、田两家人围坐一堂,气氛热烈。苏晚晴和林薇两位主厨正得意地接受着对满桌佳肴的赞美。林奶奶和张奶奶两位老太太拉着田夕薇的手,慈爱地絮叨着。陈建国和田志刚酒意微醺,爽朗的笑声回荡着。陈振国和田国华两位老爷子坐在主位,看着满堂儿孙,脸上是卸下戎马后的欣慰与满足。
田夕薇紧挨着陈羽墨坐着,小脸被暖气熏得红扑扑,像熟透的水蜜桃。她正兴奋地翻着手机相册,给陈羽墨看期末汇演的花絮,指着一张她反串小生的剧照,眼睛亮得惊人:“墨墨你看这个!老师说我扮相有英气!” 她穿着大红的羊绒衫,乌发如瀑,青春逼人,是这温暖画卷中最鲜活的一抹亮色。
陈羽墨侧头看着,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生动的笑靥上,点点头:“嗯,很俊。” 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她拂开颊边一缕调皮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引来少女一阵细微的颤栗和更深的绯红,她娇嗔地横了他一眼,嘴角却甜蜜地翘起。这熟悉的亲昵,这温暖的喧嚣,几乎让他沉溺其中,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漫长离别。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窗外,新年的钟声仿佛已在城市深处隐隐酝酿。
主位上的田国华老爷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紫砂小杯。杯底与红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而沉稳的轻响。这声音不大,却带着无形的力量,让喧闹的餐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今夜神情格外郑重、眼底却藏着深深期冀的老人。
田国华环视众人,目光尤其在陈羽墨和田夕薇身上停留,最后与身旁的陈振国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才懂的眼神——那里面有对未来的托付,有对后辈的期许,更有一份沉甸甸的守护之意。
“咳咳,”田国华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温和却庄重的笑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里隐约的爆竹声,“今儿个除夕,辞旧迎新,咱们两家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老头子我这心里啊,是真舒坦,真高兴!”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长辈特有的慈祥与洞察,落在陈羽墨身上:“羽墨这孩子,是我和田家看着长大的。性子沉稳,有担当,心里装着的是顶天立地的大事!这半年多,神龙见首不见尾,忙的几乎不可开交!具体是啥,老头子我不问,但这份心气,这份能耐,爷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样的!” 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深沉的信任,溢于言表。
陈羽墨心头微暖,迎着田老爷子的目光,恭敬颔首:“田爷爷过奖了,分内之事。”
田国华的目光又转向自己的孙女,眼中溢满疼爱:“我们小田呢,也是个有主见、有韧劲的好姑娘!认准了演戏这条路,风里雨里不回头,这份执着,像她奶奶,像她妈妈!在上戏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未来啊,舞台中央肯定有她一席之地!” 话语里是对孙女未来的无限憧憬。
田夕薇被夸得脸颊更红,甜甜地唤了声:“爷爷~”
田国华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逡巡,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仪式感的郑重。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看着你们俩,从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是打心眼里高兴,也放心!羽墨如山,夕薇似水,珠联璧合!”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下,迎着所有人或期待或惊讶的目光,抛出了那个酝酿已久、足以改变时间流向的心愿:
“今儿个,趁着这万家团圆、辞旧迎新的好日子,老头子我提个议,大家伙儿议议。”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陈羽墨和田曦薇:
“羽墨,薇薇,你们俩情深意笃,都是好孩子。我和你们陈爷爷商量着……今年年底,等羽墨手里的事情圆满功成,凯旋而归之时……咱们两家,风风光光地,把你们的事情给订下来!你们看……可好?”
“事情?什么事情?年底?!”
田夕薇瞬间抬起头,漂亮的杏眼瞪得溜圆,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动,红润的小嘴微张,整个人完全懵了!巨大的羞涩和猝不及防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下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身边陈羽墨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目光慌乱又充满无尽期待地看向他。
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晚晴和林薇惊喜地对视,眼中满是欣慰。
林婧姝和张雅文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早该如此!”
陈建国和田志刚放下酒杯,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用力点头。
陈振国捋着不存在的胡须,脸上是极其罕见的、无比欣慰的笑容,看向陈羽墨的目光带着无声的肯定与催促。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陈羽墨身上。
陈羽墨的身体,在听到“年底订事”四个字时,几不可察地狠狠一震!一股强烈的、近乎荒谬的时空错位感瞬间击中了他!前世……前世他们是在2019年,在他历经劫波、功勋初显之后才订的婚!那份喜悦夹杂着失去至亲的隐痛,记忆犹新。如今,田老爷子竟在2016年的除夕夜,就将这份承诺提前了整整三年!
这太突然了!太不可思议了!
他感受到手臂上田夕薇紧握的力道,那力道带着微微的颤抖,传递着她此刻火山喷发般的紧张、羞涩和无尽的期盼。他侧过头,迎上她那双盛满了璀璨星光、又带着一丝惶惑不安的眼眸。少女的脸颊红得如同燃烧的云霞,那份纯粹到毫无保留的爱意和依赖,像最炽热的阳光,几乎要灼伤他心中那片被前尘旧梦和沉重使命冰封的角落。
震惊如同冰冷的电流在他血脉中窜过!指尖甚至传来一丝微凉。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那里面混杂着对时间线变动的惊愕,对老爷子深意的瞬间领悟,以及一股汹涌而至、几乎将他淹没的愧疚——他即将“消失”整整一年!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吸进了整个家庭的重量与期望。他反手,用自己温热宽厚的手掌,将田夕薇微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然后抬起头,目光扫过满含期待的家人,最终定格在田老爷子深邃的眼眸上。他的眼神经历了短暂的剧烈波动后,迅速沉淀为一片深潭般的沉稳与郑重,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力量。
“田爷爷,”陈羽墨的声音响起,初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随即变得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圈圈涟漪,“谢谢您和陈爷爷的厚爱和成全。能得曦薇倾心,是我陈羽墨此生最大的福分。” 他微微侧头,凝视着身边羞怯却勇敢迎视他的女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千钧承诺,“年底……等我必须完成的那件事,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带着它……回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息的家人,最终落回田夕薇清澈见底、盛满他身影的眼瞳,一字一句,如同最郑重的烙印:
“我们订婚!”
“好!好!好!” 田老爷子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开怀大笑,声若洪钟,举起酒杯,“老头子我等着喝这杯喜酒了!就这么定了!年底,咱们好好热闹一场!不醉不归!”
“恭喜恭喜!”
“双喜临门!天作之合!”
“为了羽墨和薇薇,干杯!”
祝福声、欢笑声、清脆的碰杯声瞬间将气氛推向最高潮!田夕薇再也抑制不住,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陈羽墨的肩膀,肩膀因激动和羞涩而微微耸动,但那紧紧相扣的手指和无法掩饰高高扬起的嘴角,早已诉说着她心底炸开的、无边无际的幸福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