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
他打了一个响指。
整个会议室的场景，瞬间变幻。
不再是任何具象的场景。
而是一个由无数跳动的曲线，K线图，和实时滚动的数字构成的，好比华尔街交易大厅放大了一亿倍的抽象空间。
“欢迎来到我的新公司。”
江澄站在这个空间的中央，好比站在宇宙的中心。
“盘古金融。”
“在这里，我们不交易电影，不交易版权。”
“我们交易‘概念’。”
“我们做空‘悲伤’，做多‘希望’。”
“我们把‘灵感’打包成期货，把‘梦想’做成期权。”
“你，‘最终读者’，你所拥有的一切概念，愤怒，绝望，虚无，在我这里，都只是一串代码，一个可以被随时买入或抛售的金融产品。”
江澄张开双臂，好比一个拥抱新时代的金融帝王。
“你以为你在跟我打仗？”
“不。”
“你只是我这场游戏里，最大的那个，可以被随时收割的韭菜。”
那团混沌的怪物，彻底停止了膨胀。
它呆滞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发现，自己所有的攻击，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个全新的，纯粹由金融逻辑构成的世界里，被量化，被定价。
它每一次的情绪波动，都会引起某支“概念股”的剧烈震荡，然后被江澄和他身后那群看不见的，来自“深渊交易所”的疯狂的投资者们，狠狠地收割。
它被玩弄了。
从头到尾，都被玩弄了。
“作者。”
那个古老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绝望。
它不再愤怒，不再咆哮。
好比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
“我无法在你的故事里战胜你。”
“那么……”
那团混沌的怪物，开始向内坍塌，所有的黑暗与疯狂，都凝聚成了一个点。
一个不再属于任何概念，任何形象，只剩下最纯粹的，毁灭意志的奇点。
“我就毁掉你这个故事本身。”
“作者，江澄。”
“我不再试图扮演你的读者，你的对手，你的市场。”
“现在，我是你这部作品的……”
“删除键。”
那片由金融符号构成的抽象空间，在“删除键”宣告诞生的瞬间，开始崩塌。
不再是剧烈的爆炸，也不是缓慢的融化。
是一种更为根本的，好比从源文件里直接删除一行代码的消失。
屏幕上那支代表着“希望”的股票K线，凭空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交易大厅里嘈杂的报价声，戛然而止，变成了绝对的，令人耳膜刺痛的死寂。
黄渤和杨咪的身体再一次开始分解，这一次，他们的脸上甚至连惊恐的表情都无法维持，因为“惊恐”这个概念本身，正在从这个被删除的世界里消失。
他们的存在，正在被格式化。
那个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奇点，悬浮在江澄面前，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却散发着一种让万物归零的恐怖引力。
整个世界，江澄过去创造的一切，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在被这个小小的点，无情地吞噬，撤销。
江澄站在那片不断扩大的虚无的中心，好比一张即将被彻底擦除的画稿上，最后一个顽固的墨点。
他没有反抗。
甚至没有说话。
他只是很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删除”的过程。
他看着黄渤的身体如何从一个立体的形象，退化成一张平面的剪影，又从剪影，退化成几个简单的几何图形，最终彻底消失。
他看着自己脚下那片由数据构成的地面，如何变成一片空白的网格，又从网格，变成了一片纯粹的，什么都没有的白。
“处理速度太慢了。”
江澄忽然开口，对着那个毁灭的奇点，给出了自己的专业评价。
“你这个删除算法，用的是覆盖式擦除，而不是底层格式化。效率低下，而且会产生大量的逻辑碎片。不专业。”
那个代表着“删除键”的奇点，猛地一颤。
它无法理解。
一个即将被彻底抹除的存在，为什么还有心情，去评价抹除他的工具的性能？
这是何等的，对“死亡”本身的藐视。
江澄没有理会它的困惑。
他自顾自地，在这个只剩下纯白背景的虚无空间里，踱起了步。
“一个好的产品，要考虑到用户体验。”
“你作为一个‘删除键’，却犯了一个最基础的用户体验设计错误。”
江澄停下脚步，转过身，直视着那个毁灭的奇点。
“你忘了给我一个回收站。”
奇点再一次剧烈地颤动。
回收站？
那是什么？在它那由终极毁灭法则构成的逻辑里，不存在这种概念。
删除，就是终结。
“看来你们的系统，版本太老了。”江澄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好比看到有人还在用算盘上网的表情。
他抬起手，对着这片纯白的虚无，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变化。
只是在这片纯白的右下角，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画着垃圾桶图案的图标。
那个图标是如此的简陋，如此的不起眼，却又好比一个拥有最高系统权限的指令，强行写入了这个即将归零的世界。
“你删除的一切，希望，悲伤，故事，人物，它们并没有真正消失。”
江澄指着那个图标。
“它们只是被你，从桌面上，移到了这里。”
那个毁灭的奇点，第一次，感觉到了某种不属于它逻辑范畴内的东西。
一种名为“圈套”的东西。
它疯狂地驱动自己的毁灭之力，试图将那个小小的垃圾桶图标一并抹除。
然而，它的力量，在触碰到那个图标的瞬间，便被一种更为底层的，更为古老的系统规则所中和，消解。
好比一个病毒，无论多么强大，也无法删除杀毒软件本身。
“忘了自我介绍。”
江澄走到那个回收站图标旁边，轻轻一点。
一个全新的，界面简陋得好比盗版网站的窗口，弹了出来。
窗口的最上方，用最醒目的字体写着一行公司名称。
“盘古宇宙回收集团。”
“我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唯一指定垃圾分类员。”
江澄对着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奇点，露出了一个商人发现了全新蓝海市场时的，贪婪的微笑。
“你，继续删。”
“你删得越多，我这里的原材料，就越丰富。”
“哦，对了，这些被你当成垃圾扔掉的东西，对我来说，可是能变废为宝的独家货源。而且，还是免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