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准了！乡亲们！假货！吃了扶墙走！真货！虫啃牌！！”
豁牙老汉那带着哭腔和极致愤怒的嘶吼，如同点燃炸药的引信！瞬间引爆了积压已久的民怨！
“砸了它！！”
“让吴胖子滚出来！！”
“退钱！赔猪！！”
愤怒的声浪如同海啸！黑压压的人群彻底失控！锄头扁担雨点般砸向那辆涂着花花绿绿广告的破货车！挡风玻璃在重击下炸开蛛网般的裂痕！车厢门被撬开！印着“肯”字商标的劣质菌菇包装袋如同雪片般被抛洒出来，在泥泞的地面上翻滚、被无数只沾满泥浆的脚狠狠践踏！
那个被拖出来的油头马仔，早已被愤怒的拳脚淹没，抱着头蜷缩在泥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混乱！绝对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
陈青禾趴在办公室布满灰尘的窗台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他看着楼下那片如同炼狱般的场景，看着那些被践踏的“肯”字包装袋，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混乱的脑海！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胖子造假！证据确凿！就在眼前！就在那些被踩烂的包装袋上！“肯”字就是铁证！
但光有愤怒不够！需要扩散！需要让所有人都看清吴胖子的嘴脸！需要…舆论！
他猛地扭头！目光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钉在办公室墙角——那里堆着一台蒙着厚厚灰尘、外壳裂着缝、如同古董般的老旧联想台式机！旁边还扔着一个自带噪音抑制功能等于零的劣质塑料麦克风！
舆论是这个年代最原始却可能最有效的武器！
“操！拼了！”陈青禾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瞬间压倒了恐惧！他不再犹豫！如同扑向火堆的飞蛾，猛地冲向墙角！
灰尘如同烟雾般腾起！呛得他连连咳嗽！他粗暴地扯掉盖在电脑上的破布，插上电源线！按下开机键！
嗡——！
机箱里传来苟延残喘般的风扇呜咽声和硬盘读取的刺耳刮擦声！布满裂纹的显示器屏幕挣扎着亮起一片模糊的雪花！
慢！慢得令人发指！
陈青禾心急如焚！他一把抓起那个劣质的塑料麦克风，插在机箱后面布满灰尘的USb接口上！麦克风尾部的小红灯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
快！快啊！
他手忙脚乱地登录那个几乎被遗忘的qq号，点开那个简陋的直播软件界面。绿色的进度条如同垂死的蜗牛，在屏幕上极其缓慢地爬行着…1%…2%…
楼下！村民的怒吼和货车的哀鸣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的神经上！时间！没有时间了！
“妈的！”陈青禾狠狠一拳砸在油腻的键盘上！震得显示器一阵晃动！他猛地转身！不再寄希望于这破电脑！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隼般扫过混乱的现场！最终锁定在人群外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校服、正举着一部屏幕碎裂但摄像头完好的老旧智能手机、兴奋地拍摄着混乱场面的半大少年——狗剩！
“狗剩！！”陈青禾用尽全身力气，扒着窗户朝楼下嘶吼！声音被巨大的喧嚣吞没大半！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个贴过标签的旧保温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狗剩的方向！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
保温杯砸在狗剩脚边的泥水里！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狗剩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看向二楼窗户！
陈青禾拼命挥舞着手臂，指着狗剩手里的手机，又指了指楼下混乱的人群和被践踏的“肯”字包装袋，最后做出一个拍摄的动作，用口型疯狂地嘶吼：“拍！拍下来！发群里！快！！！”
狗剩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他看懂了！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再拍摄混乱，而是调转手机镜头，极其精准地对准了地上那些被踩烂的、印着醒目“肯”字的菌菇包装袋！镜头甚至捕捉到了一个村民愤怒地抓起一把假菌菇，塞进旁边一头哼哼唧唧的老母猪嘴里，老母猪嚼了两口，猛地甩头，发出一阵厌恶的哼唧声！
“好！！”陈青禾在楼上看得热血沸腾！他猛地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半张野猪岭示意图和那片焦黑的深蓝碎布！不行！这不能拍！他胡乱地将它们塞回贴身口袋，手指却触碰到另一个硬物——那部摔坏的诺基亚3210！
破手机！没电！废物！
等等！
陈青禾脑中灵光一闪！他猛地将破诺基亚的电池后盖抠开！里面…空空如也！电池早被赵前进摔飞了！
绝望！
就在这瞬间！
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堆覆盖着汽油污渍的旧报纸山！白天慌乱中拖拽覆盖汽油时…好像…看到过…
他如同疯狗般扑了过去！不顾刺鼻的气味，双手疯狂地在散发着霉味和油污的纸堆里扒拉！灰尘和纸屑漫天飞舞！
找到了！
半截！锈迹斑斑的！老式万能充！连着一段断掉的电线！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被遗弃在仓库角落的垃圾！
陈青禾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一把抓起万能充和破诺基亚！万能充的接口…和诺基亚的充电口…竟然能对上！
他颤抖着手，将万能充的插头狠狠插进墙角的电源插座！
滋啦！
一阵短路的火花闪过！墙角的灯泡猛地暗了一下！
万能充上那个小小的指示灯…竟然…顽强地亮起了极其微弱的红光！虽然闪烁不定，如同垂死挣扎！
有电！
陈青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手忙脚乱地将万能充的输出线怼在诺基亚的充电口上！破手机的屏幕…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显示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残缺的电池图标！正在极其缓慢地…跳动！1%…充进去了？！
慢！太慢了！杯水车薪！
楼下的混乱似乎达到了新的高潮！有人开始往货车上泼粪水！恶臭冲天！那个油头马仔的惨叫声已经微弱下去。
“陈青禾！你搞什么鬼？！”张爱国那气急败坏的尖叫声猛地从走廊传来！显然被楼下的混乱和办公室的动静惊动了！
没时间了！
陈青禾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疯狂！他不再等那破手机充电！一把抓起万能充连着的破诺基亚！将麦克风死死按在手机那裂开的扬声器口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麦克风！发出了石破天惊的、带着极致愤怒和煽动性的嘶吼！声音透过劣质麦克风的放大，带着强烈的电流噪音和破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瞬间压过了楼下的部分喧嚣！
“石壁乡的父老乡亲！！睁开眼看看！！”
“吴胖子！黑心烂肺！造假坑人！！”
“认准虫啃牌！假货吃了扶墙走！真货健步如飞！！”
“看看他这假包装！连‘啃’字都抄成‘肯’！猪吃了都嫌！！”
“拍下来！都拍下来！发到群里！让全县全省的人都看看！吴胖子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声嘶力竭、带着破音电流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透过麦克风，透过破诺基亚那裂开的扬声器，带着一种原始而暴烈的穿透力，瞬间传遍了混乱的现场！
愤怒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官方”呐喊（虽然破音严重）震得短暂一静！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二楼那扇破窗户！
狗剩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兴奋地满脸通红，高高举起手机，镜头死死锁定地上被踩烂的“肯”字包装和那头嫌弃假菌菇的老母猪！嘴里跟着大喊：“拍！拍假货！发群里！让吴胖子出名！！”
“对！拍下来！发群里！！”
“发朋友圈！！”
“让外面的人都看看！！”
群情瞬间被点燃！无数部老旧的诺基亚、杂牌翻盖机、甚至几部屏幕碎裂的智能手机被高高举起！镜头如同枪口般，从各个角度对准了地上狼藉的假货、被砸的货车、还有那个在泥水里呻吟的马仔！闪光灯（虽然大部分手机没有）此起彼伏！快门声（想象出来的）咔咔作响！
一场由陈青禾用破铜烂铁强行点燃的、最原始最土味的全民打假直播！在石壁乡泥泞的清晨！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序幕！
陈青禾趴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那如同繁星般亮起的手机屏幕，看着一张张愤怒而兴奋的脸，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的冷汗混合着灰尘黏腻一片。他成功了第一步！但…还不够！
他猛地低下头！看向手里那部连着万能充、屏幕依旧只有微弱1%电量显示的破诺基亚！
电量！需要电量！需要把狗剩他们拍的视频扩散出去！
他的目光再次疯狂扫视办公室！如同寻找弹药的士兵！
墙角！那堆覆盖着汽油污渍的旧报纸山旁边！一个被灰尘覆盖的、四四方方的黑色物体映入眼帘！
是乡广播站淘汰下来的老式蓄电池！个头不小！沉甸甸的！旁边还散落着几根缠绕的电线！
陈青禾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如同发现了宝藏！猛地扑了过去！不顾那蓄电池外壳上厚厚的油污和灰尘！他抓起地上散落的电线，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万能充的插头连接到蓄电池的接线柱上！
正极…负极…他手指颤抖着，回忆着模糊的物理知识…
“陈青禾！！”张爱国那肥胖的身影已经气急败坏地冲到了办公室门口！他看到了陈青禾疯狂的举动，看到了连着万能充的破手机，看到了楼下群魔乱舞般的拍摄现场！他的胖脸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你他妈疯了？！快停下！！”
陈青禾根本不理他！他眼中只有那蓄电池的接线柱！他猛地将万能充的正极线头用力按在蓄电池一个锈蚀的铜柱上！然后！颤抖着将负极线头…朝着另一个铜柱…狠狠怼了过去！
就在线头即将接触铜柱的瞬间！
“滋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弧猛地从接线柱上爆闪而出！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万能充上那个微弱的红灯瞬间熄灭！冒出一缕青烟！
破诺基亚的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巨大的短路电流顺着电线猛地反噬！
“啊——！！”陈青禾只觉得握着电线的手如同被烧红的铁钳狠狠烫了一下！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猛地弹开！重重摔在身后那堆散发着霉味和汽油味的旧报纸山上！
报纸山轰然倒塌！将他大半个身体掩埋！灰尘和纸屑如同雪崩般倾泻而下！
他挣扎着从纸堆里抬起头，脸上沾满灰尘和油污，右手掌心一片焦黑，传来钻心的灼痛！他绝望地看着地上那部彻底报废、冒着青烟的万能充和黑屏的诺基亚…
扩散…失败了…
就在这巨大的挫败感即将将他吞噬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嘀嘀——！”
一阵急促、欢快、如同上百只鸭子同时叫唤的qq消息提示音！如同天籁般！猛地从那台老旧的联想台式机机箱里爆发出来！！！
陈青禾猛地扭头！
只见那台破电脑的显示器屏幕上！那个绿色的视频软件进度条！不知何时！竟然爬到了——100%！！！
简陋的视频界面！顽强地！跳了出来！！！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狗剩用手机拍摄的实时画面——泥泞的地面！被踩烂的“肯”字包装袋特写！那头嫌弃假菌菇、正在甩头的老母猪！还有…豁牙老汉高高举起一包真“虫啃牌”菌菇！对着镜头！用尽力气嘶吼的定格画面！
画面下方简陋的聊天框里！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滚动！
“[三队王老五]：卧槽！真是肯字！吴胖子缺德！”
“[后山郑屠户]：老母猪都不吃！假得流脓！@虫啃小陈！干得漂亮！”
“[二洼张阿婆]：快看！县里群里也转疯了！！”
“[五组马会计]：通！知！所有群！转发打假视频！认准虫啃牌！(官方通告口吻)”
……
成功了？！
陈青禾瘫坐在倒塌的纸堆里，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信息，看着那简陋却无比真实的直播画面，一股混杂着剧痛、虚脱和难以置信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
他成功了！用最土最破的装备！点燃了这场打假的燎原之火！
他忍不住咧开嘴，想笑，喉咙里却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灼烧感。
就在这时！
视频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晃动！狗剩惊恐的喊叫声透过麦克风隐约传来：“哎哟！谁推我？！”
镜头天旋地转！最终定格在——
一双！
沾满泥浆的！崭新的！黑色皮鞋！
皮鞋上方，是笔挺的、深灰色的西装裤腿！
镜头缓缓上移…
一张隐藏在人群阴影里、戴着金丝眼镜、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夜的脸！
王海潮？！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想干什么？！
陈青禾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