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心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剑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羞辱的愤怒。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无形剑意”,被一股粘稠、肮脏、充满了无数杂音的能量给包裹住了。她想要出剑,却发现自己的剑意像是陷入了蛛网的蝴蝶,每一次挣扎都被缠绕得更紧。那股力量,在污染她的剑心,试图告诉她,所谓的锋锐与纯粹,在绝对的混乱面前,只是一个笑话。
魅影的脸色最为难看。她体内的正魔之力,像是两头发疯的野兽,被强行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笼子里,开始疯狂地互相撕咬。她好不容易达成的“正魔归一”的微妙平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魔气在沸腾,叫嚣着让她沉沦于毁灭与杀戮;而正气却在被不断地压制、侵蚀,发出痛苦的悲鸣。她的道心,正在被撕裂。
“我们……中计了。”
秦无涯一字一句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道心,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那股刚刚因得到师尊“肯定”而建立起来的无敌自信,此刻碎得像被踩烂的琉璃。
是他,决定追击那个“混沌道标”。
是他,认为得了师尊的赞许,便可气势如虹,战无不胜。
是他,将师弟师妹们带入了这片绝地。
浓重的自责与悔恨,如同跗骨之蛆开始啃噬他的神魂。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讥讽与狂傲的声音,在整个被封锁的混沌空间中回荡起来。那声音仿佛由无数生灵的临终惨叫、星辰的崩灭悲鸣、以及法则的断裂哀嚎所构成,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直击灵魂的污染性。
“欢迎光临,我尊贵的客人们。”
万道之魇的身影并未出现,但他的意志却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瞬间染黑了整个空间。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
“你们以为,自己净化了天琴座,是在为你们那懒骨头的师尊,献上‘静音’的大礼?”
“你们以为,得了他一件‘奖赏’,就拥有了挑战我的资格?”
“真是……何等天真,何等可笑的‘孝心’啊!”
那声音中的嘲弄,化作了实质的刀刃狠狠地扎进了四人的心里。
秦无涯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怒吼道:“万道之魇!藏头露尾的鼠辈,有胆就滚出来!”
“哈哈哈……”狂笑声震得整个空间都在颤抖,“出来?不,不,我为什么要出来?我为你们精心准备了这座‘永恒喧哗大阵’,就是为了让你们好好地‘享受’。我要让你们在这里,一点一点地感受自己的道被扭曲,神魂被污染,意志被摧毁的全过程。”
“我要让你们的惨叫,成为这首‘寂灭悲鸣曲’最华美的乐章!”
“我要让你们那高高在上的师尊,亲耳听到他最得意的弟子们是如何在绝望中呼唤着他的名字,然后……慢慢烂掉!”
恶毒,怨毒,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疯狂与恨意。
秦无涯四人,终于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这不仅仅是一个陷阱,这是一个处刑场。一个专门用来羞辱他们,更是用来羞辱他们师尊的残酷舞台。
“你们,难道不好奇吗?”万道之魇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你们不好奇,为什么那个枕头,会那么巧地出现?为什么你们前脚刚献上‘孝心’,后脚就一头扎进了我的陷阱?”
“因为,那本就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啊。”
“那个什么‘现实稳定管理总局’,不过是我随手拨弄的一颗棋子。是我,故意泄露了一丝你们师尊的气息引他们前来。也是我,默许他们将那件‘贡品’送上。因为我知道,你们这群愚蠢的弟子,一定会把这当成你们师尊的‘肯定’。”
“而这份‘肯定’,就是将你们引入绝地的,最甜美的诱饵!”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神雷在四人脑海中炸响。
原来……是这样?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他们引以为傲的“孝心”,他们为之激动不已的“师尊的肯定”,竟然……全都是敌人计划中的一环?
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大落差,这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屈辱感,瞬间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噗——”
心神最不稳的药无尘,第一个承受不住,一口道血喷出,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李剑心和魅影也是娇躯一颤,脸色煞白如纸。
秦无涯更是感觉自己的道心,正在出现一道道裂痕。他引以为傲的百劫战体,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
万道之魇感受着他们那崩溃的道心,发出了满足而愉悦的笑声。
“对,就是这样!挣扎吧,绝望吧,怀疑你们所信奉的一切吧!”
“很快,你们就会明白,你们所谓的师尊,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懦夫!他只会躺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被我撕成碎片!”
……
逍遥宗,后山,桃林。
摇椅上,林逍正睡得香甜。
新换的“安梦枕”确实是好东西,软硬适中,还带着一股能让他灵魂都放松下来的奇异清香。在这种极致的舒适感中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穿越前的那个夏天。
他躺在空调房的沙发上,盖着薄薄的毯子,电视里放着无聊的肥皂剧,窗外是聒噪的蝉鸣。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那么的……令人昏昏欲睡。
“嗡……嗡嗡……”
一只蚊子不知从哪里钻了进来,在他耳边飞来飞去,烦人得要死。
林逍在梦里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吵死了……”他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把头更深地埋进了枕头里。
随着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
一股难以言喻的、至高无上的“静”之法则,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向着整个宇宙扩散开来。
遥远的,某个正在爆发超新星的星系。
那颗本该释放出毁天灭地能量的恒星,在爆发的最高潮突然……哑火了。
所有的光和热,所有的冲击波,所有的法则风暴,都在一瞬间被强行按下了“静音键”。
一颗正在熊熊燃烧的恒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观测到这一幕的某个高等文明,其天文学家们集体陷入了呆滞,他们的宇宙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而在另一个维度,两个正在为了争夺“大道真理”而打得不可开交的古老神只,他们那足以撕裂维度的神通在碰撞的瞬间突然双双失效,化作了最温和的能量粒子消散无踪。
两位神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茫然与恐惧。
“是谁?”
“是谁,在命令宇宙……安静?”
这股“静”之法则的涟漪,自然也扫过了万道之魇的“永恒喧哗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