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锋在苏家客房里裹着被子装“蚕蛹”,内心疯狂呐喊的求救信号,自然没能穿透空间,抵达山水桃岸的安宁。
主卧内,一片静谧。苏夭夭陷在柔软的大床里,侧颜在透过纱帘的朦胧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
只是,那好看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微微蹙着,纤长的睫毛偶尔不安地颤动。
细碎的祈愿声在她意识边缘嗡鸣,虽被她强大的神魂本能地过滤、疏导,却依旧如无数只小虫在爬,扰得她不得真正深沉的安眠。
陆阎并未睡在她身边。他操控着轮椅,无声地滑入了卧室相连的、专门改造过的复健室。
冰冷的器械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陆阎双手死死抓住两侧的平行杠,额角青筋微微鼓起,牙关紧咬,调动着全身的力量,试图支撑起自己毫无知觉的下半身!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单薄的黑色背心,勾勒出壁垒分明的背肌轮廓。
汗珠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自从上次在苏夭夭本源力量的冲击下,脚趾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感知后,他便从未停止过这种近乎自虐的尝试。
他死死盯着镜中那个坐在轮椅上、双腿依旧如同死物的自己,冰封的眼底翻涌着不甘、焦灼,以及一丝深藏的……沮丧。
太慢了!
这种恢复的速度,远远不够!
云梦南地洞深处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咆哮,崩塌的巨石,翻涌的血光,还有苏夭夭转身冲入黑暗时决然的背影……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
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只能坐在安全的法阵里,眼睁睁看着她独自面对未知的凶险,承受巨大的消耗!他想站在她身边!
想用自己的力量替她挡下风雨!想在她力竭时,成为她可以依靠的支柱!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用尽全力,试图让膝盖弯曲哪怕一丝弧度!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腿部肌肉徒劳的震颤,和从脊椎深处传来的、如同断裂般的剧痛与麻木。
还是不行!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颓然地松开紧握栏杆的手,身体重重落回轮椅,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胸口剧烈起伏。冰封的眼底,那抹不甘几乎要燃烧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平复了呼吸,操控轮椅离开复健室,带着一身湿冷的汗意滑向书房。
堆积如山的文件和闪烁的电子屏幕在等待着他。
为了陪苏夭夭参加那档节目,陆氏集团许多核心事务都被暂时搁置。
刚打开加密电脑,内线电话便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陆川寒那张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俊脸。
“哟,我亲爱的阎王哥哥,”
陆川寒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带着一贯的慵懒调侃,笑意却不达眼底,
“您老人家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爬出来,想起您还有个快被文件淹死的可怜弟弟了?”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钢笔,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捕捉着陆阎眉宇间未散的疲惫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您再这么当甩手掌柜下去,” 他拖长了调子,笑容加深,带着狐狸般的狡黠,
“就不怕弟弟我一个不小心,‘串’了您的位置,让您这位京都活阎王,变成孤家寡人的……光杆司令?”
陆阎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阅着文件,声音冷冽如常:“你试试。” 简单的三个字,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信任。
他深知自己这个三弟,心机深沉,能力卓绝,是真正的老狐狸。
但陆川寒的野心,从未越过那条底线。他自愿辅佐,便是陆阎最坚实的后盾。
陆川寒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耸耸肩:“啧,没劲。开个玩笑嘛。放心,有我在,陆氏倒不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正经了些,“不过哥,云梦南那边动静不小,网上都炸了。嫂子……没事吧?” 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无碍。” 陆阎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屏幕上跳出的加密邮件提示,“有事说事。”
“得令!” 陆川寒立刻切换回工作模式,开始条理清晰地汇报几项亟待陆阎拍板的跨国并购案进展。
刚处理完陆川寒这边,书桌上的另一部加密卫星电话发出低沉而持续的震动。屏幕显示:厉寒。
陆阎眼神一凝,立刻接起。
“阎哥。” 厉寒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沉重和风尘仆仆的疲惫,背景是呼呼的风声,显然身处野外。“暗渊那边……有消息了。”
陆阎操控轮椅转向落地窗,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冰封的眼底锐光凝聚:“说。”
“我们的人顺着上次的线索,摸到了他们在东南亚的一个疑似据点,代号‘蛇窟’。”
厉寒的声音带着铁锈般的冷硬,“损失很大。派进去的三支精英小队……只回来了两个重伤员,带出的信息有限。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和……非自然力量防护。我们的人,很多死状诡异,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虽然没能拿到核心证据,但可以确定,暗渊近期活动异常频繁,似乎在……大规模地收集某种东西,或者在筹划一个庞大的仪式。
目标……极有可能与云梦南地下的东西有关联。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时机。”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厉寒压抑的呼吸声。
陆阎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震惊的表情。
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那枚温润的紫金血戒,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属于苏夭夭的沉稳力量波动。
“无妨。”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有些事,本就不是普通人能轻易触及的深渊。”
他冰封的眼底,寒芒如刀锋般寸寸亮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森冷和掌控全局的笃定。
“继续查。不必强攻,盯紧他们的动向。蛇窟的损失……记下。血债,自有血偿之时。”
“是!” 厉寒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凛冽的杀意。
挂断电话,书房内重归寂静。陆阎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边的夜色,那冰封的眼底,翻涌着比夜色更浓重的暗流。
暗渊的阴影,鬼王的威胁,信仰的枷锁,还有……他这具亟待恢复的身体。
所有的线头,都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深不可测的、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而他,绝不会再让她一人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