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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墨色的丝绒被褥随着均匀的起伏,在晨光里泛着柔滑的光泽。空气里还浮动着昨夜未散尽的海盐皂清冽尾调,混合着一丝刚刚被阳光唤醒的、温暖馨甜的气息。像初绽的无名花朵渗出的第一缕蜜香。

紫卿月睫毛颤抖的频率微微加快,像困在阳光里的蝶翅轻轻扇动。眼皮下的微光越来越亮。意识如同浸在温泉水底的小石子,一点点清晰起来。

背后紧贴的,是坚实宽阔如堡垒,又如恒温暖炉般源源不断散发着稳定热量的胸膛。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他深长的呼吸带来的、规律起伏的压迫感。那环在腰腹侧方的手臂沉稳如礁石,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丝质睡裙面料,熨烫在她小腹最柔软敏感的皮肤褶皱边缘。

好热……又好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深埋在柔软枕塌里的脚尖,丝滑的绸被摩擦过皮肤,带来细微痒意。身后环抱的手臂几乎是立刻有了回应,仿佛早有预知。掌心微微收紧,拇指指腹极其自然地隔着裙料在她腰侧软肉上安抚性地摩挲了半圈,又稳稳停住。

“醒了?”

那带着清晨砂砾感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气流擦过耳后那片刚刚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烫的细腻皮肤。低沉、磁实,带着未完全清醒的慵懒气息,和她记忆里无数个把她从赖床中叫醒的“景年哥哥”的声音重叠,却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紫卿月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她没吭声,只是小小的肩膀在他怀里极其轻微地缩了缩,往更深处藏了藏脸。鼻尖蹭着他上臂丝滑冰冷的睡衣料子,呼吸间全是属于他的、被阳光和冷木香气泡过的气息。

头顶传来一声闷闷的低笑。那紧拥着她的胸膛随着笑声轻轻震动。

紧接着,一只温热的大手便不容拒绝地伸了过来。带着清晨微热的干燥体温,掌心厚实有力,指骨修长分明。那只手轻轻、又极其坚定地捏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小巧如贝的下巴尖。力道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

“起来,小懒猫。”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敏感的额角鬓发,“早餐要冷了。”

他的手温透过指尖皮肤传递过来,有点烫。紫卿月无法抗拒地、慢吞吞地抬起头,被那轻柔却不可违抗的力道牵引着,一点点转过脸。

清晨的曦光正好穿过落地窗的角度,在她面前勾勒出男人清晰的侧影线条。深邃的眼窝在暖金色光线投下暗影,鼻梁高挺如雕塑,薄唇因笑意微弯。那双平日里深不见底的墨眸,此刻被初升的阳光点亮,如同沉静深湖里投入了碎金,在专注凝视她时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属于成年男性独有的、将她所有细微反应都尽收眼底的审视与温存。

目光对上的瞬间,昨晚那深吻的炽热触感和她在他怀里口无遮拦的“喜欢”又轰隆隆碾过脑海。紫卿月的耳朵瞬间红透,连带着小巧圆润的耳垂都染上绯色。她想避开视线,却又莫名被那碎金湖泊般的眸光吸住。

“看什么……”她细声细气地嘟囔一句,像被逗弄到害羞的小动物,小手悄悄伸出被窝,带着点不自知的娇嗔,软绵绵地去拍打那只还捏着她下巴、指尖正轻轻摩挲她下颌棱线的大手,“……你起开呀……”

声音又细又软,毫无威慑力。

祁景年眼底那圈碎金的涟漪漾得更开。他没有放开钳制,反而顺势将那只软绵绵“反击”过来的小白手也轻轻松松握进了自己更大的掌心里,包裹住。指腹极其自然地揉捏过她掌心那块柔软的婴儿肥。

“月儿胆子大了。” 他低笑出声,声音醇厚得如同陈酿,“敢打哥哥了?”

最后那两个字“哥哥”,他说得慢而低沉,尾音上挑,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几乎算是调笑的暧昧气息。不再是纯粹的兄长称呼,而是裹着清晨温存和昨晚刚刚被默许了的新关系而独有的亲昵与独占欲。

紫卿月被他揉捏手心的动作和那刻意低沉暧昧的“哥哥”二字刺激得浑身一酥,脸颊更是烧得要冒烟。她手上挣扎的力气更大了些,另一只空闲的手也伸出来想要去推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动作之间,睡衣宽大的领口微微滑开一线,露出了更诱人的、光滑细腻的锁骨凹陷。

祁景年眼底的金光暗沉了一瞬,深处跳跃的火苗被撩拨得更旺。他轻易制住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推拒,身体微微侧压下来,顺势将她两只作乱的小手都牢牢攥在了自己一只大掌中,高举过头顶,轻轻摁在柔软的枕头上方。这个姿势让她纤细的脖颈微微后仰,睡衣领口下那片雪白的肌肤在暖光下毫无遮拦。

他俯视着她,另一只手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柔,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灼灼的目光对视。那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每一寸惊慌羞赧都刻进眼底深处。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缓缓摩挲着她脸颊柔嫩的皮肤,从颧骨滑到敏感的耳根,引得她浑身阵阵细微的战栗。

“胆子大了才好,”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洒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声音低得如同最私密的耳语,每一个字都像烙印,“以后要打……也只准打我一个。”

他低沉的宣告裹挟着温热气息拂过额际。话音未落,没等紫卿月完全理解其中那带着独占意味的霸道暗示,一个带着滚烫温度和晨起湿润触感的吻,就毫无预警地、霸道地落在了她挺翘秀气的鼻尖上!

“唔!” 紫卿月瞬间呆住!一股强烈的、麻酥酥的异样感从鼻尖炸开,直冲头顶!昨晚深吻的记忆和此刻亲昵的、属于“谈恋爱”范畴的轻薄同时击中她!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之际,那个吻迅速向下滑落——

温热、湿润、带着清晰碾压感的唇瓣,极其短暂却力道分明地擦过她同样饱满诱人的、此刻正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上唇边缘!

像一阵不容捕捉的夏日疾风,带着掠夺的野性却又转瞬即逝!

祁景年已经在她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松开钳制她手腕和下巴的手,利落地翻身下床。动作流畅迅捷,不带一丝拖沓。只留下一个挺拔如松的背影,和空气中残留的、被他瞬间抽离而加剧的男性气息漩涡。

“再不起来,”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浴室方向,声音恢复了几分平静,但那低沉的语调里却透着绝对得逞后的愉悦,“早餐真喂小乌龟了。”

门被轻轻带上。浴室内很快传来水流声和电动牙刷细微的嗡鸣。

徒留紫卿月一个人呆坐在巨大的床中央,心跳如擂鼓。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温热酥麻的鼻尖和唇角。那温热碾过的触感犹在,清晰得可怕!

这……就是……谈恋爱了的感觉吗?

宽大的双台盆浴室,镜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暖雾。

祁景年只穿了那条深灰色丝质睡裤,紧实劲瘦的上半身线条在朦胧水汽间若隐若现。他动作利落地刷牙,电动牙刷在唇齿间发出规律的嗡嗡声。眼神扫过镜中自己唇上某个不易察觉、但昨晚留下的细小擦痕时,眼底深处又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得意。

旁边的空台盆边缘,摆好了一套全新的、和她家里少女风格相似的粉色系牙膏牙刷。甚至连漱口水的颜色都配成了她喜欢的蜜桃味。

浴室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紫卿月小脸还红扑扑的,穿着那身宽大的月光白真丝睡裙,抱着一个软软的兔子抱枕,赤着白生生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看到镜子里男人精壮赤裸的背脊和腰线,她立刻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脑袋,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

祁景年从镜子里看见她这副害羞又迟疑的样子,唇角勾起。关了电动牙刷,随手拿过架子上的湿毛巾,随意擦了一把脸。

“过来。”他转身,朝她伸出手。刚洗漱完的手掌微凉,带着薄荷与海盐的清冽气息。

紫卿月抱着兔子抱枕,像只踌躇的小鹿,慢吞吞地挪过去。刚靠近一点,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肩头,身体被带向那只准备好的粉色牙刷台盆边。脚底一悬空——

“呀!”

她短促惊呼出声,整个人已经被祁景年像抱孩子一样轻松地抬坐到了那高出一个台阶的洗漱台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台面上!双脚悬空,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瞬间缩了缩脚趾!

祁景年俯身靠近,一手自然撑在她身侧冰凉的台面边缘,将她圈在自己身体和洗漱台之间,另一只手已经拿起那支粉色的电动牙刷。他低着头,下颌擦过她额角的碎发,打开挤着樱花味牙膏的牙刷开关。

“张嘴。”他低声命令,温热的呼吸拂在她额前。声音不高,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自然亲昵感,如同做过千百次。

紫卿月下意识顺从地张开了嘴巴。那嗡嗡的粉色牙刷就被他精准地、动作温和地探入口中。他垂着眼,侧脸线条专注,深邃的眉宇在浴室朦胧光线下显得格外近而柔和。他一手拿着牙刷,另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在她后颈靠近下颌的地方,像是掌控,又像是支撑,免得她因为微微仰头的姿势不舒服。指尖偶尔蹭过她颈后那块比别处更加温软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轻微但清晰的痒意,像小羽毛在心里搔刮。他的眼神始终落在她微张的口腔和牙刷运作的地方,仿佛在检查一件他无比珍视的艺术品。

一股甜腻的桃子味泡沫涌出来,带着一丝清凉。紫卿月含不住,“噗……” 一小团粉白色的泡泡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了出来!

祁景年的动作瞬间顿住。他没有丝毫嫌弃,反而眼底深处漾开一点被取悦的亮光,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有趣的景象。托在她后颈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挪开,屈起指关节,用关节光滑的侧面,温柔无比地蹭掉她唇角那点滑稽的湿腻泡沫。

“笨。”他低低嗤笑一声,尾音拖得很长,磁性沙哑里裹着浓稠的宠爱,“刷牙都不会。”

温热的气流拂过她敏感的唇角和耳廓,吹得那点粉红沿着她柔美的颈线一路烧进宽松的睡衣领口里。他靠得太近了,刚洗过澡的清冽木质香气混合着男性独有的霸道荷尔蒙气息强势地包裹着她。

牙刷被拿走了。温热的湿毛巾取代了它的位置,像他平时做的那样,细致温柔地擦拭着她湿润的嘴唇和脸颊。毛巾角擦过她因为含不住泡泡而沾湿的、在灯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下巴尖时,他的动作慢了一拍。眼神掠过那一点粉嫩的唇珠。手指顿了顿。

紫卿月感觉心跳得更快了,周围只剩下水流声和他的气息。她被他圈在这个小小的、满是镜面和水汽的空间里,无处可逃。

“小时候……”她小声地,没话找话,试图打破这粘稠的、令人心慌意乱的氛围,声音在浴室空旷的回音里显得又细又软,“……景年哥哥也这么帮我擦脸的……”

她想表达的是那种纯粹的熟悉感。但说出口的瞬间,她莫名觉得更糟了。因为昨晚之后,“小时候”这个词好像被染上了一层异样的朦胧暧昧。

祁景年擦拭她耳根下方那片细腻肌肤的手微微一顿。毛巾温热的湿意和他微凉的指尖在那敏感的皮肤上形成奇异的对比。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因紧张而微微闪烁的眼眸。那片深邃的墨海深处,清晰地倒映着她此刻只穿着睡裙、坐在冰冷的洗漱台上被他圈在怀里的、带着懵懂羞赧和初生情愫的影像。

“嗯。” 他只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混着水汽,显得格外喑哑。

没有解释“小时候”与“现在”的区别。只是那眼神里,比刚才更多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沉甸甸的、属于成年男人的强势温存与占有欲。那目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比任何言语都更赤裸地宣告:过去是兄长,现在是拥有者。他俯身再次靠近,嘴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沁出汗意、在灯光下如同新剥壳荔枝般莹润饱满的额角。

“现在更好。”温热的气息烙在她敏感的肌肤上。声音低得像叹息,带着一种绝对不容置疑的结论。

他拿起梳妆台上为她准备的瓶瓶罐罐。指尖沾取一点带着淡淡橙花气息的凝露,动作是十二分的耐心与轻柔,细致地涂抹在指腹碰过的地方。冰冷的梳洗台、他掌心的温热、凝露的清润,复杂的感官混合着令人心安的气息一同落下。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她因为被他涂抹乳液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和颈项。那眼神里沉甸甸的东西仿佛有了温度,让空气都变得稀薄滚烫。

当最后一点淡雅的花香气融进她的皮肤纹理。祁景年将那套为她准备好的、浅蓝色冰丝质感的居家小套装放到她身边冰凉的白色大理石台面上。

“换好出来吃早餐。”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辩的温度。目光最后在她微带粉晕、懵懂中又有些迷蒙的脸颊上停留了短暂的一秒,像是将那份初绽的情愫收进眼底,随即利落转身离开了热气氤氲的浴室。玻璃门在他身后无声阖拢,留下一室朦胧的暖雾和她骤然失重的、剧烈的心跳。

巨大的L形餐台如同被精心划分的领地。一端是纤尘不染的白色大理石桌面,摆放着两人份的骨瓷早餐盘、锃亮的刀叉和铺着亚麻餐巾的水晶杯。旁边是一壶刚沏好的茉莉雪芽,清香袅袅。另一端则堆叠着几份不同文字的财经报告和一台处于半开合状态的极薄黑色平板电脑,无声昭示着即将到来的现实世界。

紫卿月穿着那身浅蓝色的冰丝小套装——上衣是柔和的圆领短袖,微微收腰,下装是同色的宽松休闲小裤,衬得她纤细得如同夏日溪畔抽出的新芽。她小口小口咬着煎得金黄边缘微酥的太阳蛋,长睫毛低垂,掩盖住眼睛里的羞涩与新奇。对面,祁景年一身质地垂坠舒适的深灰色亚麻衬衫,纽扣松开两颗,袖口随意挽至肘部,露出的精壮小臂线条流畅有力。他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完全中式风味的小笼汤包,偶尔啜饮一口清茶,姿态是游走在掌控与放松间的行云流水。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越过餐台中央细颈花瓶里新摘下的粉色鸢尾花,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埋头干饭的小脑袋上。

每当那缕带着热气的视线落在身上,紫卿月就会不自在地缩缩脖子。她叉起一小块抹了橘子酱的松饼刚送到嘴边,就感觉一道视线如同实质般凝在她拿叉子的手腕下方那片薄薄的皮肤上。那片皮肤立刻变得灼热起来。她拿着叉子的手一顿,松饼差点抖落。

“这个抹茶酱放少了。”祁景年突然开口,声音打破了餐桌的静谧。他自己那份精致的甜点小碗纹丝未动,只随意将一碟刚被侍者补充上来的、点缀着淡黄焦糖奶泡和新鲜覆盆子的日式宇治抹茶松饼推到她面前的骨瓷餐盘边上,替换了她那块平淡无奇的涂了橘子酱的饼。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紫卿月看着那块明显比她手里这块色彩诱人得多、香气也更馥郁的松饼,眨了眨眼。这种细致入微的照顾,从小就有,但似乎又……更不同了?她脸微红,轻轻“嗯”了一声,小叉子小心避开了那片覆盖漂亮奶油糖霜和浆果的位置,只戳了一块边缘没沾上任何酱料的松软饼身,悄悄塞进嘴里。

浓郁的抹茶苦香混着焙煎后特有的烘暖气息和蛋糕体的蓬松细腻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带着高级材料才有的纯粹。

旁边执着的视线似乎更沉了半分。紫卿月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盘子里。她不敢抬眼去看那视线的主人,只能更认真地对付眼前这块美味又带着无形压迫感的松饼。可那股熟悉的、带着强大存在感的气息却无声无息地弥漫过来。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公勺,从她那盘松饼上舀了一大块沾满了浓厚抹茶酱、白色奶油糖霜和深红色覆盆子果肉的部分,稳稳放入她左手边那骨碟干净的白色区域里,勺子边缘甚至没碰到她那吃了一半的盘子边缘。

“尝尝这个。” 他把勺子收回,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桌面,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宠惯味道,“特意给你点的。”

紫卿月看着碟子里那一小块被糖霜奶油和浆果包裹着、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的甜点,心脏猛地一跳。她抬起头,撞进了那双近在咫尺的深眸里。那双眼里没有半点催促,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仿佛在欣赏一件无价珍宝般的沉静温存。她的嘴唇张了张,指尖不由自主地伸向碟子边缘的甜点叉——

刚拿起叉子,叉尖还没落下——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了过来。一只干净的白瓷小勺子,盛着满满一勺顶端还冒着冷气的抹茶口味冰淇淋,被稳稳送到了她微启的唇边。那只手的主人姿态轻松地靠回椅背,仿佛只是随手而为之。

清甜的奶油冰淇淋混着抹茶特有的微苦香气钻入鼻腔。冰凉的触感抵在唇瓣上。

“……” 紫卿月完全愣住。

看着那双深邃眼眸里无声漾开的、带着绝对掌控力却又裹着无尽温柔的笑意,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像被设定好的程序般微微前倾——

冰凉细腻的冰淇淋混合着蓬松蛋糕体和浓郁的抹茶酱瞬间在唇齿间融化,复杂的口感层次完美融合,将甜腻的奶香和茶香完全升华。

“好吃吗?”祁景年的声音低沉平缓地响起。像是在单纯询问冰淇淋的口感,但那双凝视她、仿佛要将她此刻脸上每一丝细微变化都捕捉刻印下来的眼睛,却无声地传递着更深层的信息。

紫卿月的耳垂瞬间红透。她含糊地“嗯”了一声,舌尖还残留着冷甜和茶苦交织的奇异美妙滋味。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脊椎深处攀爬而上。

对面发出低低的闷笑声。祁景年看着她染上薄霞的脸颊和湿润泛着水光的唇,不再追问。他放下叉子,拿起桌边洁白的餐巾一角,极其自然地倾身向前,用那柔软细腻的亚麻布料一角,极其轻柔地擦拭掉她唇角沾上的一点白色冰淇淋糖霜。动作小心温柔,一如替她擦拭脸颊汗迹的无数个瞬间。

“吃饱了?”他收回餐巾,声音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利落。

紫卿月点点头,刚抿了一口热茶压下喉间的甜腻与紊乱的心跳。

祁景年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正好,”他走向餐台另一端区域,那里安静躺着一件纯手工定制、看不到一丝褶皱的深黑色西装。指尖利落地抚过笔挺挺括的西装面料,将它轻轻拎起,语气如常,“下午阿哲送你出去逛逛。”

他动作沉稳优雅,手指在平滑的西装料子上捻理着衣领褶皱。紫卿月看着那深黑色套装的轮廓剪裁——流畅、锐利,每一根线条都绷得恰到好处,完美地衬出他肩宽腰窄的身形。明明是安静折叠放在那里的衣服,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紧绷的、甚至有些迫人的气场,和她刚刚在晨光洗漱时看到的那份慵懒放松截然不同。

一种微妙的直觉让紫卿月捏紧了手中的茶杯。她下意识地追问:“景年哥哥……你要去哪儿?”

祁景年整理西装袖口的动作顿住。他抬起眼,目光越过餐台的距离,再次落在她脸上。那眼神深处沉淀的温柔并未改变,却多了一层坚硬清晰的玻璃罩——依然看得见,却无法穿透。

“处理一些事情。”声音是绝对的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甚至还勾了勾唇角,将西装搭在自己线条紧实的小臂上,随即迈步朝她的方向走来。高大的身影临近,带来一丝清冽的风。他微微俯身,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几分安抚意味地捻了一下她柔嫩的脸颊软肉。指尖的温度与西装冰冷锐利的质感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

“乖。”声音低沉依旧,带着绝对的掌控力和不容置疑的意味。那轻点她脸颊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封印,“在房间等我,或者……”他目光扫过她身上那套浅蓝色的冰丝居家服,薄唇吐出不容反驳的选择,“让阿哲陪你出去散散心。”

话音刚落,他甚至没给她留下任何反应的空间,那指尖带来的温热便已撤离。他站直身体,带着那股刚刚被西装勾勒出轮廓的、冷硬迫人的气场,转身大步走向通往私人书房和电梯入口的廊道。步伐沉稳有力,像一台精密仪器重新校准了运行轨迹,没有丝毫停顿犹豫。那扇通向未知领域的门无声滑开,又在他身后闭合。隔绝了餐厅温暖的阳光和诱人的餐点香气,只留下一个迅速抽离、带着冷硬棱角的背影。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餐台上半杯茉莉茶温凉的清香,和那份被推到面前、奶油糖霜已经开始微微融化的漂亮抹茶松饼。

紫卿月看着那扇无声紧闭、通往真正属于祁景年世界的沉重门扉,无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自己还残留着点点温热触感的脸颊。她慢慢放下茶杯,深红色的茶汤在杯底晃荡了一下,映出自己有些茫然的脸。一种被无形力量稳稳托住、却又被干脆利落推到安全区的感觉萦绕不去。她捏紧小叉子,戳向那块祁景年刚刚亲手选给她的、沾满了厚厚抹茶酱和覆盆子的松饼,塞进嘴里。

浓郁的复杂滋味再次弥漫开。但这一次,甜还是甜的,苦也更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下意识地拿起冰凉的餐叉尖端,点过盘中凝固的红色浆果汁,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边缘摩挲。一点微不足道的红色酱汁在冰凉的叉尖凝聚,又慢慢滴落,洇开一小圈淡淡的印子。空气里仿佛还浮动着属于那件深黑色西装的凛冽质感,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冰冷锐利的暗示——一个由她自己点下的、在晨曦中悄然浮现的轮廓,此刻被更浓重的存在感吞噬。

厚重的隔音门在祁景年身后合拢,隔绝了餐厅里浮动的甜点香气与初升的阳光。迎面是铺满整个空间的沉肃深灰色调与绝对控制下的恒温冰冷空气。仿佛瞬间从云端跌落,踏入一个与世隔绝的核心堡垒。

他步履未停。那双昂贵柔软的居家拖鞋早已被遗忘在门外某个角落。赤着的脚踩在冰凉坚硬的黑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每一步都落下无声却沉稳的印痕。手臂上搭着的那件深黑色纯手工定制西装,冷硬的布料无声地摩擦着他的手臂线条。

书房厚重的双开哑光金属门无声开启,又在他步入后精准关闭。空间瞬间转换。纯黑色的、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办公桌如同一块巨大的磁铁,精准吸附着进入者的所有心神。桌面纤尘不染,除了几个立着打开的加密电子报告薄屏外,便是中间摊开的一份带着特殊印章标记的纸质文件。

祁景年随手将那件深黑西装搭在椅背上。目光扫过纸张上那几个清晰的字母——“L·R”,一个游走于南亚与北美边境的代号。报告内容冷硬而精准,详细地记录了近期几条“缅甸通道”流入本土的“泥鳅”源头信息及已清理掉的具体分支。他的视线在结尾某个处理时间戳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凌晨4点28分。正是她蜷在丝绒沙发深处发出那一声细弱猫叫般呓语的时刻。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冷硬的黑色金属桌面。桌面上方,悬浮着几面巨大的虚拟屏幕,暗色数据瀑布流无声刷新滚落,红绿交错的光点如星辰,勾勒出全球几个焦点地带资金的无声暗流涌动。那高速滚动的数据流映在他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的眼底深处,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嗡。”

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那部专线加密手机沉稳地震动起来。频率特殊。

祁景年没有立刻去拿。他抬手,指尖拂过旁边壁挂陈列柜的玻璃格挡——那里面安静地、如同博物馆展品般陈列着几块极其特殊、散发着森寒光泽的黑灰色金属碎片和一枚扭曲变形的弹头。

“老大,老地方?”阿哲的声音在接通的瞬间从手机那边传来。听不出一丝情绪起伏,像精密的机械合成音。

祁景年目光依旧停留在虚拟屏那无声掠过的数据洪流上,指尖却抚上自己颈后靠近领口的位置,那里的皮肤光滑紧实,没有任何痕迹。

“二十分钟。”他只回了两个极其简洁、没有任何温度的字。

掐断通讯。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他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深黑色西装。手臂利落地穿过袖管,手指整理着领口挺括如刀锋的驳头弧线。深灰的亚麻衬衫袖口随着他动作被利落地挽起,露出一截线条紧绷有力、覆盖着薄薄蜜色皮肤的小臂肌肉。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血脉蜿蜒起伏,如同蛰伏于熔岩之下的深河。

书房另一侧那扇厚重的、能隔绝顶级军用声波探测的合金暗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门后不再是阳光能触及的地方,只有一条幽深的、延伸向地下的冷光通道。

祁景年最后看了一眼悬浮屏上被无限放大的某个城市节点——那正是阿哲在加密通讯里提到的“老地方”。

他抬手,精准扣上黑色西装外套最后一颗打磨如黑钻的圆形金属袖扣。冰冷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那深邃得如同容纳了深渊的眼底,最后一丝属于清晨温存的柔和彻底褪去,如同沸水表面最后一缕浮沫沉入冰冷湖底,只剩下纯粹、冷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绝对掌控光芒。那件裁剪完美的西装如同第二层坚不可摧的甲胄,将他最后一点柔软包裹在无懈可击的冷硬之下。

他踏入通道。沉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合拢。深黑的身影迅速被通道里冰冷幽蓝的光线吞没。那条通向下层的阶梯只在他脚下发出极其细微、短促而坚实的敲击声,旋即被更深邃的沉默彻底覆盖。

明亮的化妆镜前,紫卿月微微侧头,让站在身后的造型师艾拉将一缕柔软的发丝别在她耳后。镜中映出的女孩,穿着一条剪裁利落又带着几分少女俏皮的薄荷绿无袖连衣裙,丝滑的料子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莹润如玉。锁骨线条优雅地延伸进微微开敞的V领边缘,清纯中透着一丝不自知的清媚。

“这条丝巾的颜色真不错,”艾拉满意地将一条极淡的、几乎与裙身同色的薄荷绿薄如蝉翼的真丝乔其纱小方巾,在她颈侧打了个精巧轻盈的结。“刚到的限定款,和您这裙子简直是天生一对。”丝巾如纱,轻轻裹着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朦胧而温软,如同朝露点缀花叶。

阿哲安静地立在离她们三步之遥的门廊阴影处。他依旧穿着那身熨帖得看不见一丝褶皱的黑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像一尊气息收敛到极致的黑铁雕塑。只是那双向来低垂的眼眸此刻微微抬起了一条窄缝,冰冷的视线越过艾拉和梳妆台,如同无形的激光束般精准聚焦在紫卿月颈间那一条极淡的薄荷绿丝巾上。几秒后,那锋锐冰冷的凝视没有丝毫征兆地缓缓移开,重新垂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沉默地后退一步,动作没有丝毫声息,如同融入墙壁的一部分。那扇通往楼下电梯厅的门在他身后安静地开启了一条缝隙。

被推开的换衣间门口折射出一道细微的光束。

紫卿月没有察觉到阿哲那一瞬间冰冷目光的偏移。她只是对镜理了理丝巾边缘,目光落在镜中阿哲如影随形又似毫无生气的轮廓上时,心底那点被独自留下的不安奇异地被某种稳定的存在感抚平了。

“走吧,阿哲。”她转过身,裙摆随着动作划出轻盈的弧度,像一株被风拨动的纤细嫩草。她朝着门廊阴影里那道气息冰冷的轮廓扬起一抹浅笑,眼神纯粹干净,像雨后的晴空。

阿哲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如同最精准的量角器校准了精确的角度。脚步无声地向前两步,恰好卡在一个微妙的位置——既在她身后半步左右的距离,又巧妙地落后于她迈步的节奏。这位置既能确保她回头低语时无需费力,又让她绝不会回头时撞入他冷硬的怀中空间。

那扇通往私人电梯厅的厚重暗色门在他们面前无声滑开,门轴只发出最轻微的、几乎被地毯吞噬的叹息。外面廊道顶的灯光比卧室柔和许多。

就在紫卿月脚步即将迈过门槛的瞬间,她似乎觉得鼻翼间嗅到一丝极其浅淡的、极其特殊的味道。那味道似曾相识……有点像某次景年哥哥深夜回来带着的那件外套的气息……但又更混杂、更……腥甜?一丝难以名状的直觉让她下意识地偏头,想深吸一口气,辨别那到底是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裹着黑色西装袖口的手臂,以一种无法察觉具体动作、却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万遍的方式,轻轻、但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力道,落在她肩胛骨后方那片裸露的肌肤边缘。

是轻托,也是催促。

阿哲低沉平板的声音,如同金属齿轮精确啮合,毫无情绪波动地响起,却有效地掩盖了她鼻翼抽动的细微声音:“小姐,这边请。主入口的通道检修,我们走西翼的观光梯下去。”

那点若有似无的奇异腥甜气息仿佛被这冰冷平稳的声音彻底搅散了。

紫卿月的思绪立刻被新的信息转移。她眨了眨眼,乖乖点头,身体在那点隔着薄薄布料、带着微凉触感的手掌推动下,顺从地迈步跟随着阿哲无声的引导,走向门廊深处那条从未踏足过的西翼通道。

厚重的门无声滑回原位,关闭前最后一秒门缝中漏出的一线光亮,映照在刚刚被紫卿月走出房门前无意识踢到的、滚落在地毯边缘的一小块深绿带金边的布料——那是在景年哥哥整理西装时掉落的丝线,或许是袖扣边缘不小心勾脱的织物痕迹,沾上了极细小的几点褐红色干涸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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