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我立刻又闭上了眼。后脑勺传来阵阵钝痛，像是有人用锤子敲打过。我尝试再次睁眼，这次缓慢地让视线适应光线。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闪烁着，有几处已经发黑，显然很久没人更换了。我躺在一张硬邦邦的病床上，身下的白色床单泛黄，散发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
\"这是哪里？\"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四肢软绵无力。
\"又一个醒了的。\"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右侧传来。
我转头看去，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男子正靠在墙边，他穿着黑色皮夹克，右眉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他漫不经心地玩着一把折叠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乔家劲，这是今天第五个了。\"他朝房间另一头喊道。
\"知啦知啦，我睇到啦。\"一个带着浓重粤语口音的声音回应道。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走过来，他穿着无袖背心，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兄弟，你叫咩名啊？\"
我皱起眉头，记忆像被搅浑的水，模糊不清。\"我...我叫林郗。\"这是我唯一能确定的事情。
\"林郗是吧？好名。\"乔家劲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唔使惊，大家都系同一条船上嘅人。\"
房间里有大约十几个人，有的还昏迷不醒，有的已经醒来，脸上写满惊恐和困惑。我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他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时不时推一下滑落的眼镜。
\"那是陈俊南，\"乔家劲顺着我的目光解释道，\"我们中最聪明的一个，正在记录每个人的情况。\"
陈俊南似乎察觉到我们的目光，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锐利得像能看穿人心。\"林郗，对吗？\"他走过来，\"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我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都很模糊。\"
\"典型的选择性失忆。\"陈俊南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乔家劲是少数记得片段记忆的人之一。\"
\"我记得自己喺九龙城寨食紧云吞面，突然间眼前一黑，就到咗呢度。\"乔家劲耸耸肩。
我环顾四周，这显然是一家老旧的医院。墙上的绿色油漆剥落，露出下面发黄的墙面。窗户被木板封死，只有微弱的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角落里堆放着生锈的医疗器材，一张轮椅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问道，声音因为干渴而嘶哑。
陈俊南和乔家劲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也不确定，\"陈俊南说，\"但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可能被卷入了某种...游戏。\"
\"游戏？\"
\"没错，一场要命的游戏。\"那个玩刀的疤眉男子走过来，\"我叫张山，已经在这里待了...\"他看了看手表，\"六个小时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人醒来，就像你一样。\"
我正想追问，突然整个房间的灯光闪烁了几下，然后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几声惊叫。
\"安静！\"张山喝道。
几秒钟后，一盏聚光灯在房间中央亮起，照在地板上。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山羊面具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面具上的山羊角弯曲狰狞，在灯光下投射出扭曲的阴影。
\"欢迎各位参与者。\"面具人发出经过电子设备处理的声音，既像男声又像女声，令人毛骨悚然，\"我是本次游戏的主持人，你们可以叫我白羊。\"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本能告诉我这个\"白羊\"极其危险。
\"规则很简单，\"白羊继续说道，\"你们将在十天内完成十个游戏。每个游戏都有特定的规则，违反规则者将面临'终焉'惩罚。\"
\"什么是'终焉'？\"一个扎马尾的女孩颤抖着问。
白羊的头颅以不自然的角度转向她。\"就是字面意思，终结，死亡。\"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当然，成功完成所有游戏的人将获得丰厚的奖励——你们的生命，以及一个愿望。\"
\"放我们出去！\"一个壮硕的男人突然冲向白羊，\"这一定是恶作剧！\"
白羊一动不动。当男人的手即将碰到他时，一道红光闪过，男人的动作突然定格。他的脸上还保持着愤怒的表情，但身体却像被按了暂停键。
\"违反规则一：不得攻击主持人。\"白羊的声音冷了下来，\"示范惩罚：终焉。\"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那个男人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发光，皮肤下透出诡异的红光。下一秒，他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的玻璃雕塑般，碎裂成无数小块，然后化为灰烬飘散在空中。
整个房间死一般寂静。我的胃部翻腾，喉咙发紧。那不是魔术，不是特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们眼前被\"抹除\"了。
\"现在，让我们开始第一个游戏。\"白羊似乎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游戏名称：沉默天平。\"
地面突然震动，我们脚下的地板开始移动重组。墙壁向后退去，房间扩大了三倍有余。中央升起一个巨大的天平装置，两端是直径两米的圆形平台。
\"游戏规则如下：\"白羊走到天平旁，\"你们将被分成两组，分别站在天平两端。游戏开始后，任何人不得说话。每组需要在天平上放置'生命值'，使己方平台比对方重。每次称重后，较轻的一方将随机失去一名成员。\"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个残酷的游戏规则。
\"生命值是什么？\"陈俊南问道。
白羊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叠卡片。\"每人初始拥有十点生命值，可以自由分配。你们有五分钟讨论策略，之后进入沉默阶段。\"他将卡片分发给我们每人一张。
我接过卡片，上面显示着数字\"10\"。卡片材质特殊，摸上去像某种生物皮肤，令人不适。
\"大家聚过来，\"陈俊南低声说，\"我们需要制定计划。\"
我们围成一圈，压低声音讨论。陈俊南快速分析道：\"这是一个心理博弈游戏。我们需要猜测对方会押多少生命值，然后比他们多押一点。但也不能押太多，因为生命值可能是后续游戏的关键资源。\"
\"我哋可以观察对方嘅表情同肢体语言，预测佢哋会押几多。\"乔家劲建议道。
张山冷笑一声：\"或者我们直接押最大，一次性解决他们。\"
\"太冒险了，\"我忍不住插话，\"如果对方也这么想，我们可能两败俱伤。而且生命值太珍贵，不能一开始就挥霍。\"
陈俊南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林郗说得对。我建议第一轮保守点，每人押1-2点，观察对方的策略。\"
讨论很快结束，白羊宣布：\"时间到。现在请红队站到左侧平台，蓝队站到右侧平台。记住，从此刻起，任何言语交流都将被视为违规。\"
我被分到红队，与陈俊南、乔家劲和另外五个人一组。对面蓝队有张山和另外七人。两组人默默走上各自的平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白羊站在天平中央：\"请将你们要押注的生命值卡片握在手中，十秒后同时展示。\"
我握紧了卡片，心跳如鼓。根据刚才的讨论，我决定押2点。但当我看向队友时，发现陈俊南的眼神闪烁，似乎在暗示什么。他突然眨了三下眼，然后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这是什么暗号？我猛然意识到他可能在传递某种信息。三下眨眼代表3点？但耳垂又是什么意思？
时间不等人，我必须在瞬间做出决定。最终我选择了相信直觉，将卡片调整为3点。
\"展示！\"白羊宣布。
我们同时亮出卡片。我快速扫视队友的选择：陈俊南4点，乔家劲2点，其他人1-3点不等。我们总共押了17点。对面蓝队看起来押了大约15点。
白羊收集了所有卡片，投入天平两侧的凹槽中。\"红队总计17点，蓝队15点。称重开始。\"
天平缓缓倾斜，我们红队的一侧逐渐下沉。当倾斜达到一定角度时，蓝队平台上突然亮起一个红色光圈，罩住了其中一名成员——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性。
\"不！\"她刚发出尖叫，身体就像之前的男人一样化为灰烬。
我胃部一阵绞痛。虽然我们赢了这一轮，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了。更可怕的是，我注意到白羊在收集生命值卡片时，似乎多收了几张。有人在撒谎！
下一轮开始前，我们有30秒的调整时间。陈俊南用眼神示意我们聚集，然后在地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号，又画了一个\"3\"。我理解他的意思是这轮每人加3点。
但我的直觉再次拉响警报。张山正盯着我们，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可能在读我们的肢体语言。如果我们都按陈俊南的建议加注，很可能被对方反制。
我决定冒险。当展示卡片时，我故意只加了1点，总共押4点。其他人似乎都按计划加了3点。
这次我们总共押了23点，而蓝队出乎意料地只押了18点。我们又赢了，蓝队又失去一名成员。
第三轮开始前，我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蓝队中有两个人始终面无表情，动作机械，像是...Npc。这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让我浑身一颤。如果游戏里混入了非人类参与者呢？
我悄悄碰了碰陈俊南的手臂，然后装作整理衣领，用手指了指蓝队中那两个可疑的人。陈俊南眼神一凝，微不可察地点头表示理解。
这轮我决定押5点，赌对方会保守。果然，我们以25比21再次获胜。那两个疑似Npc的成员被\"随机\"选中消失了。
接下来的几轮变成了一场心理战的拉锯。我们逐渐掌握了对方的模式，而对方似乎也开始识破我们的策略。但多亏了发现Npc的线索，我们能够更准确地预测对方的押注。
第七轮结束时，蓝队只剩下张山和另外两人。我们红队则完整无损，但生命值已经消耗过半。
\"最后一轮，\"白羊宣布，\"特殊规则：双方全部剩余生命值一次性押注。\"
这是决战时刻。我们红队剩余总计42点生命值，而蓝队应该剩下30点左右。但张山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亮出了他的卡片——上面赫然写着\"50\"！
\"不可能！\"我在心中惊呼。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生命值？
除非...他一直在收集队友的生命值！我回想起第一轮白羊似乎多收了几张卡片，现在想来，可能是张山偷偷藏起了部分卡片。
陈俊南脸色煞白。我们全部押上也只有42点，必输无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注意到张山身后墙上的涂鸦——一组看似随机的数字和符号，但排列方式似曾相识。
那是天平游戏的必胜模式！我曾在某个心理学实验中见过类似的博弈策略。如果按照那个模式...
我猛地撕下自己卡片的一角，在上面快速写下几个数字，然后假装摔倒，将纸片塞给陈俊南。他迅速扫了一眼，眼中闪过惊诧，然后坚定地点头。
我们重新站好。陈俊南示意队友们调整卡片数值。当最终亮牌时，我们红队的总数竟然是——51点！
张山的笑容凝固了。\"作弊！他们一定是作弊了！\"他怒吼道。
\"违规警告。\"白羊冰冷地说，\"蓝队张山，言语交流。惩罚：终焉。\"
张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和他的队友们一起化为了灰烬。
\"游戏结束，红队胜利。\"白羊宣布，\"作为奖励，你们可以取回本轮押注的一半生命值。\"
我们精疲力竭地走下平台。陈俊南拍拍我的肩膀：\"林郗，你是怎么想到那个数字的？\"
我指向墙上的涂鸦：\"那里隐藏着必胜公式。而且我发现那两个Npc每次都会按照固定模式押注，只要破解了那个模式...\"
\"犀利！\"乔家劲竖起大拇指，\"我哋真系捡到宝啦！\"
白羊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们面前。\"恭喜你们通过第一天的考验。\"他说，\"现在可以回到休息区了。记住，游戏才刚刚开始。\"
随着他的响指声，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变化。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白羊面具下的眼睛——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黑暗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