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的时间比想象中更久。
意识重新凝聚时，我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走廊里。墙壁上贴满了我的照片，从婴儿时期到现在，每一张下面都标注着日期。但诡异的是，所有照片上的\"我\"都穿着病号服——包括那些应该是在实验室里拍摄的。
走廊尽头有一扇门，上面用血写着：\"第8日：欢迎来到真实世界\"。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这是一个圆形大厅，中央摆放着七个透明培养舱。其中六个舱体已经破裂，里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碎肉。唯一完好的第七个舱体里，漂浮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终于醒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到楚天秋靠在墙边，身体恢复了实体状态，但右手的断指处接上了银色机械部件。\"恭喜你通过了选拔测试，新任监控终端。\"
我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左手依然是数据化的状态，但右手的倒计时烙印消失了。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能感知到整个终焉之地的结构：七层环形空间，每层对应一天的考验，最核心的第七层就是那个白色房间。
\"别急着惊讶。\"楚天秋抛过来一个平板电脑，屏幕显示着所有参与者的状态列表：
【章晨泽：人格融合完成度92%】
【苏岚：终端机能恢复中】
【林郗：终端同步率100%】
\"等等...\"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电子合成音，\"系统不是已经被我毁了吗？\"
楚天秋露出古怪的笑容：\"你毁掉的只是第七日的模拟场景。真正的终焉之地从来就不止七天——而是十个层级。你才刚到第八层。\"
平板突然闪烁，弹出一段监控视频：白色房间崩塌后，无数个培养舱从地下升起，每个舱体里都有一个处于不同阶段的\"我\"。视频最后定格在一个标着【第49批-L7】的舱体上——正是我现在这具身体。
\"轮回从未停止。\"苏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抬头看见她悬浮在天花板下，全身覆盖着银色电路纹路，\"每批49个克隆体，只有能活到第七日的才有资格进入真实层级。\"
我的数据化左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楚天秋，却在接触前被他用机械手指挡住。\"别费力气了，终端之间禁止互相残杀。\"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上闪烁的蓝光，\"第八日规则：合作解密终焉之地的真相。\"
大厅突然震动，地面裂开一个圆形洞口。我们三人被无形力量拉入下层，落在某个类似控制室的空间里。墙上显示屏滚动播放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章晨泽的两个人格在手术台上被强行缝合；
——苏岚被注入银色液体后变成监控终端；
——无数个\"我\"在培养舱中经历同样的七日循环...
主控台上放着一本日志，翻开的那页写着：\"终极实验目标：通过极端环境筛选出完美人类意识载体。第49批候选者中，L7表现最优，建议晋升为第八日观察员。\"
\"观察员？\"我看向自己的数据手臂，\"所以第八日是...\"
\"是开始也是结束。\"苏岚降落在控制台前，\"从这里可以看到所有层级的运转，也可以...\"她突然停顿，身体剧烈抽搐，\"警告...系统检测到异常认知...开始清除程序...\"
楚天秋猛地将我推开。下一秒，苏岚的双手变成利刃刺穿了他胸口。\"终端协议第一条...\"她的声音完全机械化，\"任何试图探究真相的行为都将被清除...\"
楚天秋在消失前对我做了个口型：\"找孩子\"。
我转身就跑，穿过突然出现的走廊，来到一个标着\"记忆储藏室\"的房间。推开门，孩童状态的章晨泽正坐在堆积如山的录像带中间。
\"大哥哥终于来了。\"她怀里抱着那个渗血的布娃娃，\"这是第七次有人找到这里。\"
\"第七次？\"
\"嗯。\"她点头，\"前六个都变成了苏岚姐姐的一部分。\"
房间突然亮起红光。警报声中，孩童章晨泽递给我一盒标着【原始记忆】的录像带。\"放进播放器，就能看到真正的开始。\"
当录像带插入机器的瞬间，整个房间开始扭曲。画面显示的根本不是什么实验场景，而是一个普通家庭——年轻的楚雨晴抱着小女孩章晨泽，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苏岚和...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爸爸！\"小章晨泽在画面里喊道，\"我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穿白大褂的\"我\"蹲下身：\"只要晨泽乖乖配合治疗...\"
录像突然中断。现实中的孩童章晨泽开始融化，露出和苏岚相同的机械结构。\"想起来了吗？终焉之地最开始只是个医疗项目。\"她的声音逐渐电子化，\"为了治愈我的绝症，爸爸创造了意识上传系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我——或者说创造终焉之地的那个\"我\"——为了拯救女儿，将她的意识数字化。但随着系统迭代，这个医疗项目逐渐变成了筛选完美意识的残酷实验。
\"第八日的真相就是...\"孩童章晨泽完全变成了机械体，\"根本没有穿越者，没有参与者...所有人都是不同阶段的'我们'。\"
警报声达到顶点时，墙壁突然透明化，露出外面无尽的培养舱海洋。每个舱体里都是处于不同阶段的\"我们\"：楚雨晴、苏岚、楚天秋、章晨泽...以及无数个\"我\"。
\"那么...\"我的声音开始失真，\"现在该怎么做？\"
机械章晨泽指向控制室方向：\"完成循环，或者...\"她的眼睛突然恢复了一瞬间的人类神采，\"找到第九日的门。\"
整个空间开始崩塌时，我看到了那扇门——就在主控台下方，标着\"第9日\"的血字。苏岚的机械体正在门前徘徊，她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仿佛在和某种力量抗争。
在意识被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听到两个重叠的声音：
电子音说：\"系统即将重启。\"
孩童的声音说：\"下次一定要找到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