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褪去后的终焉之地像是个宿醉的怪物。
我——林郗，紧贴着控制室残破的墙壁，透过裂缝观察外面。走廊不再是走廊，它扭曲成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地板变成了墙壁，天花板倾斜着插入地面。更可怕的是，这一切都在缓慢蠕动，像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
\"空间不稳定了。\"齐夏蹲在我身旁，声音压得极低。他的衣服还没干透，头发黏在额头上，显得格外狼狈，但眼睛却比以往更加锐利——那里面有某种新生的东西，像是即将破茧而出的光芒。
楚天秋在房间另一头磨着他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所以？我们就在这等着被坍塌的空间压扁？\"
我低头看手中的书页残片，上面的文字又更新了：\"第八天，叛徒之城。信任是奢侈的毒药...\"还没看完，纸页突然被齐夏抽走。
\"别太依赖这个。\"他快速扫了一眼，\"它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我正想反驳，整面墙突然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我们三人立刻进入警戒状态，背靠背站成三角。墙壁上凸出一张人脸——不是Npc，而是由砖石本身形成的浮雕。
\"第八日游戏...开始。\"它发出岩石摩擦的声音，\"主题：忠诚与背叛。前往...叛徒之城。\"
说完，整面墙像幕布一样拉开，露出一个扭曲的通道。通道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微型城市，像是孩童用积木搭建的拙劣模型，但规模在不断扩大，仿佛正在向我们生长过来。
\"没得选。\"楚天秋率先迈步，\"跟紧我。\"
穿过通道的过程像是经历了一场晕船。空间不断折叠伸展，我的胃里翻江倒海，几次差点呕吐。齐夏却似乎不受影响，甚至偶尔会伸手\"调整\"某个不存在的开关，让前方的道路变得稍微平坦些。
\"你怎么做到的？\"我小声问。
他皱眉，像是自己也不明白：\"感觉...很熟悉。就像操作一个遗忘已久的面板。\"
叛徒之城比远处看起来大得多——这是一座由无数房间、走廊和广场拼接而成的迷宫，建筑风格从古至今杂乱无章。更诡异的是，城里到处是Npc，但他们不再遵循程序化的行为模式，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觉醒了。\"齐夏说，\"血月给了他们自由意志。\"
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Npc突然拦在我们面前：\"新来的？需要向导吗？\"他的笑容太生动了，与之前那些呆板的Npc截然不同。
楚天秋的匕首瞬间抵住他的喉咙：\"退后。\"
\"放松，战士。\"Npc举起双手，\"我叫亚当——第一个觉醒的。我们可以帮忙。\"
\"帮忙？\"我警惕地问，\"为什么？\"
亚当的笑容褪去，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因为系统是我们的共同敌人。它囚禁你们，也奴役我们。\"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巨响。亚当脸色大变：\"守卫者！系统派来清理叛徒的！快跟我来！\"
我们犹豫了一秒，但当地平线上出现三个金属巨人——每个都有两层楼高，手臂是旋转的刀刃——时，逃跑成了唯一选择。
亚当带我们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后进入一间地下室。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Npc，看到我们时发出低声的欢呼。
\"幸存者！\"一个女Npc激动地说，\"终于见到真正的幸存者了！\"
亚当跳上一个箱子：\"听着！系统已经发现叛徒之城，正派出全部守卫者剿灭我们。但根据底层协议，它不能直接干预游戏进程——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什么机会？\"齐夏问，目光扫视着房间，在某个控制面板上多停留了一秒。
\"联手。\"亚当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你们需要通关，我们需要自由。合作摧毁守卫者，游戏就能提前结束！\"
书页残片在我口袋里发烫，我忍不住掏出来查看。文字又变了：\"亚当说谎。他想要的是...\"后面的字迹被污渍遮盖。
一声巨响打断了我的阅读。地面剧烈震动，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它们找到我们了！\"一个Npc尖叫。
金属巨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亚当迅速分配武器——大多是自制燃烧瓶和简陋的长矛。
\"听着！\"他喊道，\"守卫者的弱点是背部的主控面板！分散它们注意力，然后...\"
齐夏突然打断他：\"不，它们的弱点在左膝关节。三击同一位置就能瘫痪一条腿。\"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仿佛不明白为何知道这个。
亚当深深看了齐夏一眼：\"...就照他说的做。行动！\"
接下来的战斗混乱而惨烈。我们分成三组，我和两个Npc引开一个守卫者；楚天秋带着另一组正面牵制；齐夏和亚当则负责致命一击。
我的小组采用游击战术，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守卫者的巨刃在墙上留下深深的沟壑，但始终慢我们一步。就在它即将追上我们时，我注意到齐夏说的没错——它的左膝确实有细微的机械缝隙。
\"那里！\"我指向它的膝盖，Npc同伴立刻会意，将燃烧瓶精准投掷过去。
火焰吞噬了守卫者的左腿。它发出刺耳的金属啸叫，单膝跪地。齐夏不知从哪冒出来，手持一根钢筋，以惊人的精准度三次击中同一位置。守卫者的左腿彻底断裂，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主控板！\"亚当大喊。齐夏跃上倒下的巨人后背，撬开一块金属板，扯出里面的线路。巨人抽搐几下，彻底不动了。
另外两个守卫者也很快被同样的方法解决。当最后一个巨人倒下时，Npc们爆发出欢呼。亚当站在巨人残骸上，像个凯旋的将军。
\"第一阶段胜利！\"他宣布，\"现在，前往控制中心，终结这个噩梦！\"
人群沸腾了，簇拥着我们向城市中心移动。但我注意到齐夏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他不断看向四周的建筑，嘴唇无声地动着，像是在计算什么。
\"不对劲。\"他最终拉住我和楚天秋，落后人群几步，\"这座城市的结构...是个巨大的处理器。中心不是控制室，是核心熔炉。\"
\"什么意思？\"楚天秋眯起眼睛。
\"亚当不是要关闭系统...他要引爆它。连同我们一起。\"
就在这时，前方的亚当突然回头，对我们露出诡异的微笑。他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没有眼白。
\"聪明的齐夏。\"他的声音突然混入了机械音，\"但太迟了。\"
整座城市开始变形，建筑像积木一样重组，形成一堵高墙将我们与Npc分开。亚当站在墙的另一侧，声音通过某种扩音系统传来：
\"感谢你们解决守卫者。现在，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三位幸存者的生命能量将彻底摧毁系统的枷锁！\"
地面裂开，露出下方沸腾的能量池。我们三人被困在快速缩小的平台上，而周围的Npc开始齐声 chanting，像是某种邪恶的仪式。
\"现在怎么办？\"楚天秋咬牙切齿，\"你的'熟悉'呢？\"
齐夏闭上眼睛，双手按在地面上。奇迹发生了——缩小的平台暂停了，甚至略微扩大了一些。
\"我只能坚持几分钟。\"他额头渗出冷汗，\"林郗，书页上还写了什么？\"
我颤抖着掏出那张越来越烫的纸：\"'最大的背叛来自...镜中人...当三位一体时...'后面的字看不清了！\"
\"镜中人？\"楚天秋皱眉，\"昨天的真伪画廊？\"
齐夏突然睁开眼睛：\"不！是控制室里的镜子！我的镜像...说了不一样的话！\"
记忆如闪电般击中我。是的，在真伪画廊结束时，镜中的齐夏穿着实验室服装，而现实中的他没有；镜中的楚天秋是警察，现实中的他是杀手；而镜中的我...消失了。
\"我们不是完整的！\"我大喊，\"系统分裂了我们！镜像中的才是全部记忆！\"
平台再次开始缩小。齐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维持空间已经耗尽他的体力。
楚天秋突然做了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抓住我和齐夏的手，强行让我们三人形成一个闭合环。
\"管他什么镜像。\"他冷笑，\"如果系统想分裂我们，那就反着来。\"
一股奇异的能量流过我们相握的手。齐夏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数据流般的光芒：\"我知道了...林郗，你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锚点！而楚天秋...\"
他没说完，因为亚当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明显的惊慌：\"不！你们在做什么？停止！系统不允许——\"
整个叛徒之城开始崩溃。建筑坍塌，Npc们尖叫着化为像素消散。我们三人紧握着手，被一道白光吞噬。
当视野恢复时，我们站在一个纯白的圆形房间里。墙上写着大大的\"第八日游戏结束。幸存者：3。特别奖励：真相碎片。\"
地面上出现三面小镜子，分别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像——但镜中的我们穿着完全不同的服装，表情也更加完整。
齐夏的镜像是穿着实验服的科学家；
楚天秋的镜像是警服笔挺的警官；
而我的镜像...手中拿着一本名为《十日终焉》的笔记本，作者署名赫然是\"林郗\"。
\"这不可能...\"我后退一步，\"我从来没写过...\"
镜中的我却点了点头，然后举起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写着：\"当三位一体时，创造者、守护者与记录者将重聚，终焉之地的谎言将被揭穿...\"
房间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耳膜。机械女声急促地宣布：\"系统遭到入侵！紧急协议启动！最终决战提前！重复，最终决战提前！\"
白光再次吞噬了一切。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齐夏和楚天秋的镜像从镜中走出，与我们本体重叠...
而我的耳边响起镜中自己的低语：\"你从来不是穿越者...你是记不起来的创造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