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震动将我惊醒。
我猛地坐起，手指本能地摸向枕边的匕首。安全屋的昏暗光线中，其他人还在沉睡。手表屏幕闪烁着血红色的文字：
【第5日任务：无声狩猎】
【要求：在完全静默状态下猎杀3名指定Npc】
【规则：发出任何高于30分贝的声音将吸引\"声波猎手\"】
【时限：日落前】
【奖励：医疗补给包x2】
【失败惩罚：全体声带永久损毁】
我盯着这行文字，喉咙发紧。前四天的任务已经足够残酷，但这次不同——它剥夺了我们最基本的防御手段：声音。
轻轻摇醒身旁的李警官，我将手表屏幕展示给他看。他睡眼惺忪的表情瞬间凝固，手指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喉咙。
\"这太过了...\"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道。
我们逐个叫醒团队。乔家劲看到任务后一拳砸在床垫上，幸好没发出太大响动；甜甜则捂住嘴，眼睛瞪大。小雨安静地坐在角落，表情超出年龄的冷静，只是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完全静默...\"我用唇语配合极轻的声音说道，\"连脚步声都要控制。\"
李警官拿出终端，打字代替说话：【我们有目标位置吗？】
我摇头，同样打字回复：【需要先找到目标Npc，可能随机刷新】
乔家劲不耐烦地做了几个手势，指向门口——他主张立即行动。甜甜则指了指耳朵，又指向窗外，提醒我们可能已经有\"声波猎手\"在巡逻。
小雨突然拉了拉我的袖子，递来一张纸条：\"我知道哪里可以找到目标Npc。他们通常在图书馆、音乐厅这类安静场所刷新。\"
我惊讶地看着她，用眼神询问为什么知道这些。小雨只是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这是她\"记得\"的信息。
【分两组行动】我在终端上规划，【甜甜、乔家劲去音乐厅；我、李警官和小雨去图书馆。发现目标后不要轻举妄动，用手势沟通，正午回这里汇合】
乔家劲明显不满这个安排——他想直接猎杀，而不是侦查。但李警官严厉的眼神让他勉强点头同意。
我们像影子一样滑出安全屋。外面的世界安静得可怕，连一贯的风声都消失了，仿佛整个终焉之地都屏住了呼吸。每一步都必须精确控制，脚尖先着地，然后慢慢放下脚跟。呼吸要轻缓均匀，衣服摩擦声要最小化。
图书馆距离安全屋约一公里，平时十分钟的路程，我们花了近四十分钟。每到一个拐角都要先观察，确认没有巡逻的\"声波猎手\"——那种生物据说形似人形蝙蝠，对声音极度敏感。
图书馆的大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我示意李警官守在门口，自己带着小雨悄无声息地潜入。
内部比想象中更暗，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在两侧。我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才勉强看清轮廓。小雨拉着我的手，引导我向深处走去。
在古籍区，我们发现了第一个目标：一个穿着棕色风衣的中年男性Npc，正假装在翻阅书籍。他的动作机械而重复，完全不像真正的阅读。最诡异的是，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发光的红色标记，只有玩家能看见——这是系统的任务标识。
我竖起三根手指，示意小雨这是第三个目标（按顺序标记为1-3），然后指了指眼睛，表示继续观察。
Npc突然停下翻书的动作，头微微倾斜，似乎在倾听什么。我和小雨立刻静止不动，连呼吸都暂时屏住。片刻后，Npc恢复机械动作，但这次他走向了另一个书架，背对我们。
完美的机会。我示意小雨留在原地，自己抽出匕首，像猫一样无声接近。五米、三米、一米...就在我准备出手的瞬间，Npc突然转身，脸上带着不符合程序设定的惊恐表情。
\"求求你...\"他用极轻的气音说道，\"我不想再死了...\"
我僵在原地。Npc会说话？会求饶？会表现出恐惧？
\"每次都是这样...被你们杀死...然后重置...\"Npc继续低语，眼泪从眼眶滑落，\"这次我提前记起来了...求你别...\"
我的匕首悬在半空，手臂微微发抖。这是某种高级AI的拟真表现，还是...？
一声轻微的\"咔哒\"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看到小雨不小心碰掉了一本书。在绝对的寂静中，这声音如同惊雷。
Npc的眼睛突然瞪大：\"太迟了...它们来了...\"
一阵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的尖啸从图书馆外传来。\"声波猎手\"来了。
我一把抱起小雨，冲向最近的藏身处——一个研究小隔间。刚关上门，外面就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和那种可怕的、高频的尖啸。
从门缝中，我看到三个黑影滑翔进入图书馆。它们确实像人形蝙蝠，但更扭曲——四肢过长，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螺旋形牙齿的大嘴和两个巨大的耳朵。它们靠回声定位，在空中悬停，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声波。
Npc站在原地，似乎知道无处可逃。一个猎手俯冲而下，大嘴张开到不可思议的角度，然后——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猎手没有立即杀死Npc，而是开始...玩弄。它用声波刺激Npc尖叫，然后其他两个猎手会扑过来撕下一块肉。这种折磨持续了几分钟，直到Npc变成一堆不再出声的肉块。
我捂住小雨的嘴，确保她不发出任何声音。自己的胃部翻腾，却连干呕都不敢。
猎手们在尸体旁盘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声音源后，才滑翔着离开。
等了整整十分钟，我才敢稍微移动。小雨脸色惨白，但出奇地镇定。我们小心翼翼地离开藏身处，避开那堆血肉，向出口移动。
李警官仍守在原位，看到我们时明显松了口气。他用手势询问情况，我做了个\"一个死亡，但不算我们杀的\"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耳朵，摇头表示不安全交谈。
我们决定提前返回安全屋。路上，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那个Npc的表现...太真实了。如果终焉之地的Npc都有记忆，都能感受痛苦...那我们这几天杀的是什么？
安全屋内，甜甜和乔家劲已经回来，表情沮丧。他们在白板上写字：【音乐厅空无一人，但发现猎手巢穴，暂避】
我分享了我们的发现，特别强调了Npc的异常表现。乔家劲不屑地撇嘴，写道：【只是高级程序，别心软】
但李警官和甜甜看起来若有所思。小雨则缩在角落，拒绝参与讨论。
【下午策略】我写下计划，【利用环境声音掩盖行动。猎手对突发声音敏感，但对持续低响耐受。如果找到稳定声源，可在其掩护下猎杀】
李警官眼睛一亮：【发电机？空调外机？】
【喷泉】小雨突然递来纸条，【中央广场的喷泉系统仍在运作，声音恒定45分贝，足够掩盖脚步声和小声交谈】
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我揉了揉小雨的头发，她难得地露出微笑。
【两点行动】我分配任务，【甜甜和乔家劲负责引开或干扰猎手；李警官远程掩护；我和小雨接近目标。记住，绝对安静直到喷泉旁】
正午过后，我们再次出发。中央广场距离安全屋约两公里，途中我们不得不三次躲避巡逻的猎手。有一次，乔家劲差点踩到碎玻璃，幸亏李警官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广场果然如小雨所说，有一座仍在运作的喷泉。水声不大，但持续稳定，足以提供声音掩护。更幸运的是，我们发现两个目标Npc正在喷泉附近徘徊——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女性和一个西装老头，脖子上都有红色标记。
我们按计划分散。甜甜和乔家劲绕到广场另一侧，准备制造干扰；李警官爬上附近的咖啡厅屋顶，架起弩箭；我和小雨则借助喷泉声音的掩护，慢慢接近目标。
\"可以小声说话，\"我在水声掩护下对小雨说，\"但随时准备静默。\"
小雨点头：\"西装是目标2，运动服是目标1。先解决哪个？\"
\"西装男。他更靠近喷泉，倒下声音会被掩盖。\"
我们像影子一样接近西装Npc。他正机械地来回踱步，嘴里念叨着股票数字。当距离足够近时，我向小雨使了个眼色。
她突然跑出去，假装跌倒，发出轻声啜泣。Npc停下脚步，弯腰查看——完美的攻击角度。我箭步上前，匕首精准刺入后颈神经中枢。Npc无声倒地，连最后的痉挛都被喷泉声掩盖。
\"一个。\"我轻声说，将尸体拖到灌木丛后。
运动服Npc似乎注意到了异常，开始向喷泉走来。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我示意小雨躲好，自己则绕到Npc身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甜甜和乔家劲按计划引爆了准备好的煤气罐。虽然距离够远，但足以引起所有猎手的注意。我们听到空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声，至少四只猎手向爆炸方向飞去。
运动服Npc被爆炸声惊动，转身就要逃跑。我扑上去，但只抓住了她的衣角。她发出尖叫——
\"不！放开我！我记得你们！每次都这样！\"
——我不得不捂住她的嘴，但这已经足够。远处的猎手明显听到了，尖啸声转向我们这边。
\"计划变更！\"我对小雨喊道，\"直接解决她，然后跑！\"
我毫不犹豫地扭断了运动服Npc的脖子。与此同时，第一只猎手已经出现在广场上空。
\"李警官！\"我大喊。
弩箭破空而来，精准命中猎手的翅膀。它嘶叫着坠落，但更多猎手正在接近。
我抱起小雨，向预定的撤离路线狂奔。身后，猎手们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波，震得我耳膜生疼。甜甜和乔家劲从侧巷冲出，向我们招手。
\"这边！地下通道！\"
我们冲进地铁入口，李警官殿后，向追兵射出一支又一支弩箭。猎手们似乎不愿进入封闭空间，只在入口处盘旋嘶叫。
\"还差一个目标。\"乔家劲喘着气说，\"天快黑了。\"
甜甜检查装备：\"我们不能再冒风险了。猎手数量比预想的多。\"
我沉思片刻：\"不，我们有机会。猎手现在都聚集在广场附近，其他区域反而安全。\"
\"你怎么知道？\"乔家劲质疑。
小雨突然开口：\"因为系统资源分配。猎手是高能耗单位，不可能全区覆盖。\"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她。这种技术性解释不像一个孩子能说出的。
\"图书馆。\"我决定信任小雨的直觉，\"第一个Npc死在那里，系统可能在那里刷新替代品。\"
我们谨慎地通过地铁隧道移动，避开主要出入口。隧道墙上满是奇怪的涂鸦，有些像是前几轮玩家留下的警告。其中一个特别醒目：
\"不要相信记忆 重置不是重置\"
这行字让我脊背发凉，但没时间深思。
图书馆比白天更阴森。我们分散搜索，很快在阅览室发现了第三个目标——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Npc，正机械地整理书籍。
这次行动干脆利落。李警官从背后接近，一刀毙命，Npc甚至没机会出声。
【任务完成】甜甜在手环上打字，【返回安全屋】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时，小雨拉了拉我的袖子，指向管理室：\"那里...有东西在闪。\"
好奇心驱使我前去查看。管理室的电脑屏幕竟然亮着，显示着一份打开的日志文件：
\"实验对象第427批 存活率0.3% 记忆重置成功率89% 异常数据累积警告 建议全面清理后重启\"
下面是一串名单，我惊恐地发现了熟悉的名字：齐夏、乔家劲、甜甜、李警官...甚至我的名字也在其中，标注着\"变量植入\"。
这不是游戏。从来都不是。我们是实验品，被困在一个无尽的死亡循环中。
\"林郗？\"李警官在门口无声地询问。
我关闭文件，示意大家离开。有些真相太沉重，不适合现在分享。
回到安全屋，手表确认任务完成，奖励的医疗包出现在桌上。乔家劲立即开始处理之前的伤口，甜甜帮他包扎。
李警官将我拉到角落：\"你看到了什么？\"
我低声告诉他真相。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最后归于某种决然。
\"那我们更要活下去，\"他说，\"活到第十天，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雨蜷缩在角落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我轻轻给她盖上毯子，想起那个Npc说的话：\"我不想再死了...\"
手表上的数字无情地跳动着：
12:41:09
第五天结束了，还有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