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噼啪作响,汇成一道道水帘,将苏家祠堂笼罩在一片昏沉的雨幕之中。祠堂的飞檐翘角在夜色里如鬼魅般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陈年香火混合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渊猫着腰,躲在祠堂厚重的木门后,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冰冷刺骨。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鸦羽卫的追查越来越紧,父亲留下的线索越来越少,他不得不冒险来到这苏家禁地——祠堂。
“吱呀——”
一声轻微的响动在雨声的掩盖下几乎微不可闻,但林渊还是猛地绷紧了神经。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目光如炬地盯着祠堂中央那供奉着苏家列祖列宗牌位的香案。
没有风,香案上的烛火却突然诡异地摇曳了一下,映得那些冰冷的牌位影子扭曲,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林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他知道,鸦羽卫的人很可能已经盯上了这里,他必须速战速决。
他像一道鬼魅般滑出木门,悄无声息地接近香案。香案上供奉着香炉和烛台,经年累月的烟熏火燎,使得案几表面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油垢。
林渊的手指在香案的边缘摸索着,父亲的遗言在他脑海中回响:“祠堂香案,有吾之秘……”
他的指尖触碰到一处略微凹陷的木纹,心中一动,用力一按!
“咔哒。”
一声轻响,香案底部靠近地面的一块木板悄然弹开,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暗格。
林渊心中一喜,连忙俯身,伸手探入暗格之中。暗格里有些潮湿,触手处是一个坚硬的物体,被什么东西包裹着。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掏出来,入手沉甸甸的。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到那是一个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油布表面已经有些腐朽,但依旧完好地保护着里面的东西。
林渊顾不上擦拭油布上的灰尘,迫不及待地解开了油布。
当油布完全展开时,一本半卷的古籍出现在他眼前。古籍的封面是深褐色的皮革,上面用烫金的隶书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九霄医仙诀》!
“医仙诀?”林渊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父亲留下的难道不是关于鸦羽卫的线索吗?怎么会是一本医书?
他翻开古籍,内页是用一种奇特的兽皮制成,触手光滑,散发着淡淡的异香。然而,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瞳孔却骤然收缩!
上面并没有任何药方或医理,而是一幅幅复杂到极致的人体经络图!这些经络图与他所知的任何医书都截然不同,它们纵横交错,甚至延伸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部位,仿佛勾勒出一个全新的人体奥秘。
“这……这是什么?”林渊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继续翻动书页,越看越是心惊。这些经络图旁还配有一些晦涩难懂的注解,隐约提到了“仙族”、“灵脉”、“真气”等字眼,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仙族?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人?”林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古籍的中间部分,记载着一种名为“逆脉改命”的禁术!
“逆脉改命:引天地之灵气,逆周身之经脉,强行改易天命……然此术大逆天道,施术者需具无上仙骨,且有身死道消之险……”
林渊倒吸一口凉气,这禁术听起来就凶险无比,而且“仙骨”二字,更是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二)
“轰隆——”
一声惊雷划破夜空,照亮了祠堂内阴森的景象。林渊手中的古籍被闪电的光芒映照,那些复杂的经络图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中跳动。
他定了定神,继续翻动书页,希望能找到父亲留下的真正线索。然而,当他翻到倒数第二页时,动作却猛地停住了。
那一页上没有任何图画或文字,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渍!血渍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暗褐色,几乎浸透了整个兽皮书页。
林渊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谁的血?是父亲的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那片血渍。就在血渍的边缘,似乎有什么字迹被血覆盖了,隐约可见。
他将古籍凑近烛光,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
“苗……苗疆圣蛊……以……以命换命……”
几个模糊的字眼映入眼帘,林渊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苗疆圣蛊?以命换命?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父亲的失踪和苗疆的蛊术有关?还有这“以命换命”,又是什么可怕的蛊术?
无数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希望能找到更多的信息。
然而,最后一页却是空白的,什么都没有。
“该死!”林渊低声咒骂了一句,心中充满了失望和困惑。
就在他准备合上古籍时,手指却触碰到了古籍封面的夹层。他心中一动,仔细摸索起来,果然在封面的皮革夹层里发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他连忙将纸条取出,展开。
那是一张普通的宣纸,上面用父亲熟悉的笔迹写着几行字,字迹潦草,似乎写得非常匆忙,甚至有些地方还被水渍晕染开,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吾儿林渊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为父或许已不在人世,或许已身陷囹圄。苏家并非你想象中的普通家族,而你,也并非凡夫俗子。
吾儿龙脊凤髓,乃仙族遗脉,天生具备修行仙法的绝佳资质。然苏家血脉已染邪咒,此咒与你体内的仙族血脉相冲,若不及时离开,恐有性命之忧!
鸦羽卫追查的,正是你身上的仙族血脉。他们背后的势力,与苏家的邪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九霄医仙诀》乃你仙族先祖所留,内藏仙族修行之秘,以及破解邪咒的一线希望。望你妥善保管,速速离开此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潜心修行,待他日实力足够,再查明真相,为父报仇,也为苏家洗刷冤屈。
切记!万万不可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苏家本家的人!邪咒之秘,牵扯甚广,危机四伏。
父字”
林渊握着纸条的手不住地颤抖,信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龙脊凤髓……仙族遗脉……”
“苏家血脉已染邪咒……”
“鸦羽卫追查的是我的血脉……”
父亲的话语如同惊雷一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将他过往二十多年的认知彻底颠覆。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苏家旁系子弟,父母早亡,被叔父收养,生活平淡无奇。直到鸦羽卫的出现,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竟然如此离奇!
仙族遗脉?这怎么可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有一个淡淡的鸦羽状咒印,是从小就有的。父亲曾经告诉他,这是胎记,没什么特别的。但现在看来,这恐怕就是父亲所说的“邪咒”!
“龙脊凤髓”与“鸦羽咒印”,仙族血脉与邪咒,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竟然同时存在于他的体内?
一股强烈的冲突感似乎在他体内隐隐发作,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三)
“呼——呼——”
林渊大口地喘着气,雨水从敞开的门扉灌了进来,打湿了他的衣衫,却无法冷却他内心的燥热和震惊。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九霄医仙诀》,又看了看父亲留下的纸条,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
仙族、邪咒、鸦羽卫、苗疆圣蛊、以命换命……
一个个陌生而又危险的词汇在他脑海中交织,勾勒出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神秘世界。
就在这时,祠堂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夹杂在雨声中,若有若无。
林渊心中一紧,立刻收起古籍和纸条,藏入怀中,同时熄灭了香案上的烛火。
祠堂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外面的雨幕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
林渊屏住呼吸,紧贴着香案的一侧,手中的短刃已经出鞘,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两个人正朝着祠堂走来。
“你确定那小子会来这里?”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怀疑。
“哼,苏家祠堂是他父亲唯一的牵挂,鸦羽卫追得那么紧,他走投无路之下,必定会来这里寻找线索。”另一个声音阴冷地说道,“头儿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带回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尤其是他身上可能携带的东西,必须找到!”
“要是他不在这里呢?”
“不在这里更好,省得我们动手。不过我看那小子机灵得很,未必会这么容易上钩。小心点,这苏家祠堂据说有些邪门,别阴沟里翻船了。”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林渊的耳中,他心中一沉,果然是鸦羽卫的人!
他们竟然算准了自己会来祠堂,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林渊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处境非常危险。鸦羽卫的人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高手,自己虽然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怎么办?
冲出去?不行,外面下着大雨,视线不好,但对方人多,而且肯定有准备,出去就是送死。
躲起来?祠堂就这么大,能躲到哪里去?而且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肯定会仔细搜查。
林渊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对策。他的目光扫过祠堂内的陈设,最终落在了那些排列整齐的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上。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身体,来到香案的另一侧,然后猛地用力,将香案向旁边推动了几寸。
“吱呀——”
香案底部的木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声音?”沙哑的声音警惕地问道。
“好像是从祠堂里面传来的……”阴冷的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小心点,进去看看!”
脚步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显然两人已经准备进入祠堂。
林渊心中一急,加快了动作。他将香案推开一个足够容身的缝隙,然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躲在香案的底部。
几乎就在他躲进去的同时,祠堂的木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了进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刃,警惕地扫视着祠堂内的黑暗。
“没人?”沙哑的声音有些疑惑。
“不可能,刚才明明听到声音了。”阴冷的声音说着,举起手中的火把,照亮了祠堂内的景象。
摇曳的火光照亮了空旷的祠堂,香案、牌位、蒲团,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错觉。
“难道是听错了?”沙哑的声音说道,“这破祠堂阴森森的,真是让人不舒服。”
“别大意,仔细搜!”阴冷的声音命令道,“头儿说了,那小子身上可能有重要的东西,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两人点了点头,开始在祠堂内仔细搜查起来。他们翻找着蒲团,查看着床柱,甚至连墙壁的缝隙都不放过。
林渊躲在香案底部,大气不敢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能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在自己头顶响起,甚至能闻到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和皮革的味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渊紧紧握着手中的短刃,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知道,只要自己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四)
“妈的,什么都没有!”沙哑的声音不耐烦地说道,“这小子是不是早就跑了?”
“不可能,我们一路跟着他到这里的,他肯定还在附近。”阴冷的声音依旧很冷静,“再找找,说不定他躲在什么地方了。”
两人继续在祠堂内搜索着,脚步声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
林渊躲在香案底部,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香案底部的木板,突然发现刚才自己打开的那个暗格旁边,似乎还有一个更加隐蔽的缝隙。
他心中一动,难道这香案下面还有其他的暗格?
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林渊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集中精力关注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那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停在了香案旁边。
“等等……”阴冷的声音说道,“你看这香案,好像有点不对劲。”
林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可能被发现了!
沙哑的声音也凑了过来:“哪里不对劲?”
“你看这地面的灰尘,”阴冷的声音指着香案底部的地面,“这里的灰尘好像被人蹭过,而且这香案的位置,似乎也和平时不太一样。”
林渊心中大骇,该死!自己刚才推动香案的时候,竟然留下了痕迹!
“你的意思是……那小子躲在香案下面?”沙哑的声音惊讶地问道。
“很有可能!”阴冷的声音冷笑一声,“给我出来!”
说着,他猛地一脚踹向香案!
“砰!”
一声巨响,香案剧烈地晃动起来,上面的香炉和烛台都被震得掉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林渊只觉得天旋地转,被香案压在下面,差点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刚才发现的那个隐蔽缝隙似乎松动了一下。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他来不及多想,猛地用手中的短刃插入缝隙,用力一撬!
“咔哒!”
一声轻响,那个更加隐蔽的暗格竟然被他撬开了!
几乎就在同时,香案被再次踹动,眼看就要被掀开。
林渊来不及查看暗格里有什么,身体一缩,猛地钻进了那个新的暗格之中。这个暗格比之前那个大了不少,刚好能容纳他的身体。
他刚钻进去,就听到“哐当”一声,香案被彻底掀开,重重地倒在地上。
“人呢?”沙哑的声音惊讶地喊道。
“怎么可能?”阴冷的声音也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举着火把,照亮了香案底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些灰尘。
“难道他刚才趁我们不注意跑了?”
“不可能,我们一直盯着门口!”阴冷的声音说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祠堂内的每一个角落,“奇怪了,难道这香案下面还有其他的暗格?”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香案底部的地面,很快就发现了林渊刚才撬开的那个暗格。
“果然有问题!”阴冷的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里有个暗格!”
他伸手想去打开暗格,但林渊在里面死死地顶住,暗格纹丝不动。
“妈的,里面有人!”沙哑的声音见状,立刻上前帮忙,两人一起用力去撬暗格的盖子。
暗格的盖子是用坚硬的木材制成的,林渊在里面用尽全力顶住,暂时还能抵挡一阵。但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对方迟早会撬开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渊的手在暗格内部摸索着,突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
他心中一动,连忙将那东西拿起来,借着从暗格缝隙中透进来的微弱火光,他看到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盒,上面雕刻着一些繁复的花纹,看起来古朴而神秘。
这是什么?
林渊来不及多想,将青铜小盒揣入怀中,然后继续用身体顶住暗格的盖子。
外面的两人还在用力撬着,暗格的盖子发出“吱呀”的响声,随时都有可能被撬开。
林渊知道,自己必须想办法脱身了。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回想着父亲纸条上的话:“吾儿龙脊凤髓,乃仙族遗脉……”
仙族遗脉?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他尝试着按照《九霄医仙诀》上记载的那些复杂的经络图,引导着体内似乎存在的一股微弱气流。
然而,就在他刚刚有所感应的时候,体内的鸦羽咒印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经脉,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席卷全身,将那微弱的气流冲得七零八落。
“啊!”
林渊忍不住痛哼一声。
“里面有人!他受伤了!”外面的沙哑声音立刻喊道。
“快!撬开它!”阴冷的声音也兴奋起来,两人更加用力地撬着暗格的盖子。
“咔嚓——”
一声脆响,暗格的盖子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火把的光芒瞬间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