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确是病了。
她年轻时小产过一回,后来身子就不大好,精力也不胜从前。
这也导致她比年轻时候更要强许多。
这一回,没能借舒宝林扳倒淑嫔,并不出乎她意料。
令她烦躁不安的是,陛下夺了她仅剩的宫正司之权!
仅仅因为杨佩宁那夜在宫道上险些摔倒之故!
她既怒又疑。
怒的自然是堂堂皇后之尊,被折辱至此!
疑惑的则是,谁对淑嫔出手了?
太后连查几日找不到根由,阖宫对她的怀疑便更深切几分。
这叫她更是郁闷憋屈不已,对杨佩宁的厌恶和恨意更上一层楼。
体弱之人,气性又大,一旦发起脾气来,更是肉眼可见的气色衰败不少。
杨婉因进殿时,见到的便是王皇后拧着眉心一脸疲惫斜倚在软榻边上的模样。
“皇后娘娘万安。”
对于任何与淑嫔有关系的人和事,王皇后都无比厌恶。
只是她习惯了将情绪往心里藏,睁开双眸往人身上瞧时,面上便挂了慈和的笑,慈眉善目得很。
“是杨二姑娘啊,好容易来椒房宫一回,别拘礼了,快坐吧。”
末了,又吩咐兰心给她上些京中贵族小姑娘都喜欢吃的瓜果和点心来。
才说完话,皇后耐不住风咳嗽了两声。
直叫本就苍白的脸色又退了几分血色。
“娘娘的病……”
皇后摆了摆手,以帕掩口。
“不打紧,老毛病了。”
人对弱势之人天生带着同情的。
见到皇后病怏怏的,杨婉因下意识就心软几分,又看她对自己如此礼遇,瞬间便有了好感。
“今日来,是要代长姐向皇后娘娘致歉的。看到娘娘如此,臣女实在于心不忍。”
听到这话,王皇后目光微转。
“致歉?”她疑惑询问。
“是的。”杨婉因道:“长姐身为嫔妃,却屡屡不敬您为皇后。听说为了长姐险些摔跤一事,陛下还将您手中的宫正司都交给了太后娘娘照管。”
听到前边,皇后还觉得有趣,可后面的话,就叫皇后有些脸色难绷了。
她维持着笑脸,强行挽尊,“淑嫔怀有身孕,的确该小心些。本宫身体不适,陛下也是为了本宫考虑才出此下策。”
如此贤惠的话,落在杨婉因耳朵里,便觉得皇后真是仁慈,被一个妾欺负了,还为了后宫和睦,不得不为了她说话。
这样一想,她更加觉得杨佩宁十恶不赦了。
当即替皇后说话:“娘娘是正经皇后,即便身子不舒服,自然有宫正代为打理,何需太后代劳?”
在杨婉因眼中,皇后是贤惠又可怜的妻子,杨佩宁是恃宠而骄不知分寸的妾,那么太后便是那话本里最喜插手儿子儿媳琐事的恶婆婆了。
她摇头,“陛下也太不体贴娘娘了。”
王皇后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甚至怀疑这杨二姑娘今日来是替她的姐姐淑嫔打击她的。
否则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呢?
她向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色,随即又咳嗽了两声。
侍女会意,连忙扶住她。
“娘娘,您该休息了。”
皇后就要起身去内殿小憩。
杨婉因见状急了。
她话还没说完呢。
总不能白来吧?
于是当即叫住皇后,“皇后娘娘,淑嫔对您虽然不敬,可我父亲并未有任何与琅琊王氏作对的心思,还请娘娘高抬贵手,修书一封于太傅,命御史们不要再参奏我父亲了。”
这话一出,皇后想走都不敢走了。
琅琊王氏是景朝文脉之首,御史台中不少父亲的旧吏门生。
御史言官参奏杨政,的确是她的主意,也确实是琅琊王氏牵线去办的。
可这种事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呢?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世人她们琅琊王氏勾结党羽吗?
“二姑娘这话本宫实在听不明白。御史台的言官有监察百官之责。他们参奏谁,自然是遵循法度而为,本宫一介深宫妇人,二姑娘抬举了。”
皇后的本意是叫她说话隐晦些,别扯她下水。
可杨婉因听了,还以为她不答应呢。
肉眼可见地着急起来。
“怎么会,娘娘您可是王太傅之女,文人谁不尊崇琅琊王氏?不过是传句话的工夫,还请娘娘一定要帮婉因这个忙!若娘娘愿意放过,婉因会深记得您的大恩的!来日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皇后险些没被这话惊得撅过去。
文人谁不尊崇王氏?
这话要是落到陛下耳朵里,他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谁要她报恩了!
果然杨家人都是一个样,令她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