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世界树”顶冠稀疏的枝叶,在木质平台和藤蔓装饰上洒下斑驳温暖的光点。
鸟鸣声清脆悦耳,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独特的、令人精神振奋的清新氧气。
昨夜那隐藏在树心深处的冰冷疯狂,仿佛只是遥远而不真实的噩梦。
但在路明非、楚子航和凯撒心中,那噩梦的阴影却沉甸甸地压着。
他们必须尽快行动,将家人安全转移出这个潜在的巨大火药桶。
早餐依旧在树顶“观云台”进行,食物依旧精致丰盛,但三位知情者已无心享受。
他们迅速交换了几个隐蔽的眼神,开始按计划行事。
路明非端着餐盘,来到正在小口品尝水果沙拉的绘梨衣身边。
绘梨衣今天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衬得红发愈发鲜艳,在晨光下安静美好的样子,让路明非心中那根弦绷得更紧——绝不能让任何危险靠近她。
“绘梨衣,”路明非在她旁边的藤编秋千椅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昨晚睡得好吗?”
“嗯。”绘梨衣点点头,放下银质小叉子,暗红色的眼眸看向他,清澈见底,“Sakura呢?”
“还……还行。”路明非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拿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口,掩饰那一瞬间的不自然。
他放下杯子,装作随意地提议:“那个……今天天气不错,我听说码头那边新开放了一个‘史前海洋生物浅水互动区’,好像挺有意思的。
要不……我们带叔叔婶婶一起过去看看?
总待在树上也没意思。”
绘梨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并不锐利,却有一种独特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看穿路明非那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焦虑。
路明非被看得有点心里发毛,正想再找点理由补充,绘梨衣却忽然开口了,声音依旧软糯,但语气里带着一种罕见的笃定:
“Sakura,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怎么可能”的笑容,摆摆手:“哈哈,绘梨衣你说什么呢?
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
就是觉得那边好玩,想带你去看看……”
“你有。”绘梨衣打断了他,那双纯净的红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微微撅起了嘴,双手叉腰,做出一个有点孩子气、却又异常认真的质问姿态,“我最了解你了。”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却字字清晰:“Sakura看起来,好像比以前自信了很多,强大了很多,像真正的‘皇’了。
但是……”她顿了顿,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剖开路明非外在的伪装,“但是你的内心里,好像还是藏着一点点以前那个……‘衰小孩’的特质。”
路明非的笑容僵在脸上。
绘梨衣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亲密了解与细微责备的意味:“所以,你一撒谎的时候,就会紧张。
你一紧张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往左下角瞥一点点,手指会无意识地抠东西,说话的语气也会变得有点虚,就像……就像以前你考试没及格,想瞒着叔叔婶婶时那样。”
她歪了歪头,红发滑落肩头:“现在的Sakura,身姿挺拔,穿着这身衣服也很好看,很有‘皇’的尊严。
但是被我这么一问……”
绘梨衣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路明非此刻因为被说中心事而微微垮下去的肩膀,还有那下意识想要去摸鼻子(硬生生忍住)的手,以及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混合着尴尬、无奈和被看穿后的“衰”气的表情。
“……就立刻变回了一点原来的样子呢。”绘梨衣总结道,语气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你看,我说对了吧”的平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路明非彻底败下阵来。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为你好”的隐瞒,在绘梨衣这双纯净到能映照出灵魂本质的眼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那一身“皇”级的气场,在自家女孩这带着关心和笃定的“指控”下,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长长地、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肩膀彻底松懈下来,脸上露出一个混合着无奈、宠溺和“真拿你没办法”的苦笑。
“唉……”路明非揉了揉眉心,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坦诚,“果然……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啊。
绘梨衣,你真是太厉害了。”
看到路明非终于不再掩饰,绘梨衣脸上的那点小严肃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关切。
她放下叉腰的手,重新坐好,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Sakura?
告诉我。”
路明非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才压低声音,用最简洁清晰的语言,将昨夜所见——隐藏的实验室、基因嵌合工程、哈蒙德的疯狂野心、以及凯撒关于“献祭”游客的推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绘梨衣。
随着他的叙述,绘梨衣的脸色渐渐变了。
起初是惊讶,然后是凝重,当听到“基因嵌合”、“创造终极生物”时,她的眉头紧紧蹙起。
而最后,当路明非说到哈蒙德可能将岛上所有游客,包括他们,作为其“成神”仪式的祭品时……
绘梨衣那双总是清澈平和的暗红色眼眸中,骤然燃起了两簇冰冷的火焰!
那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血脉记忆与个人创伤的极致厌恶与杀意!
“基、因、实、验……”绘梨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颤抖。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指节发白。
路明非心中一痛。
他立刻想起来,绘梨衣和她死去的两位哥哥源稚女、风间琉璃,正是赫尔佐格疯狂基因实验下的悲剧产物!
他们被扭曲、被改造、被当作工具和实验品,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绘梨衣对“基因实验”的憎恶,是刻在骨子里、融在血液中的!
那是她最深、最痛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