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领——!!!”
石坚那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如同垂死孤狼最后的哀鸣,在风雪、烈焰与血腥交织的铁砧堡上空回荡,狠狠刺穿了每一个残存堡民的心脏。绝望的阴云,从未如此浓重地笼罩这座濒死的堡垒。
石魁保持着挥棒砸落的姿势,熔岩纹身流淌的暗红光芒映照着他脸上混杂着惊愕与狂喜的扭曲表情。脚下,石墨那魁梧如山的身躯,静静地伏在血泊与泥泞之中。后背一片狼藉,皮甲碳化碎裂,露出下方焦黑、塌陷、如同被熔岩巨兽啃噬过的恐怖伤口。没有一丝气息,没有一丝生命的波动。那曾经守护着整个雪原的狂暴力量,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喷溅在石魁脸上的鲜血,滚烫,却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铁砧堡的狼王,倒下了。
时间仿佛凝固。堡内残存的厮杀声、哭喊声、巨狼的低吼声,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不真实。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片刺目的血红之上,被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所吞噬。
“不…不会的…”抱着阿狸的老医师,手指颤抖着探向石墨的脖颈,触手一片冰凉死寂。他浑浊的老眼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父亲…父亲!”被石坚紧紧护在怀中的婴儿,仿佛被那弥漫的死寂和石坚的悲怆所刺激,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清澈的瞳孔深处,一点暗红的熔火光芒骤然亮起!小小的身体剧烈挣扎,发出一声尖锐到穿透灵魂的、充满了巨大痛苦和本能呼唤的啼哭!
这啼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
石魁熔岩般的瞳孔骤然收缩,所有的错愕瞬间被更加炽烈、更加贪婪的火焰取代!他根本没去理会脚下那具失去意义的躯壳,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欲望,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死死锁定了石坚怀中那个爆发出纯净熔火气息的婴儿!
“熔火之心!是我的了!”石魁的狂笑声如同滚雷炸响,打破了死寂!巨大的骨棒猛地指向石坚和他身边仅存的几名战士,如同在宣判一群蝼蚁的死刑,“杀光他们!把那孩子给我抢过来!”
“吼——!!!”
受到主人意志和婴儿纯净熔火气息刺激的巨狼们,瞬间陷入了彻底的嗜血疯狂!它们眼中最后一丝属于野兽的迟疑被纯粹的掠夺本能取代!数头体型庞大的灰黑巨狼,如同离弦的灰色箭矢,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从不同方向朝着石坚和他怀中啼哭的婴儿猛扑而去!獠牙森白,涎水飞溅,嗜血的绿眸中只有对那灼热力量的原始渴望!
“保护孩子!!”石坚目眦欲裂,布满血污的脸上是决死的狰狞!他将婴儿死死护在胸前,染血的战刀横在身前,如同守护幼崽的濒死老狼,迎向扑来的死亡洪流!他身边最后几名伤痕累累的战士,也爆发出最后的血勇,发出绝望的嘶吼,举起残破的武器,准备用血肉之躯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然而,在数头觉醒凶兽和它们身后如狼似虎的追随者面前,这点抵抗,脆弱得如同纸糊!
眼看惨剧即将发生!
石屋之内,气息微弱却奇迹般稳定的阿狸,被石墨陨落时石坚那声绝望的悲嚎狠狠刺中了灵魂深处!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开始了剧烈的转动!一股源自血脉本能的、巨大的心悸和痛苦瞬间席卷了她!
“呃…”阿狸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口带着冰碴的暗红淤血从嘴角溢出!她后背那处被纯净熔火之力修复、覆盖着暗红结晶的恐怖伤口,骤然爆发出灼目的红光!一股混乱而强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她体内逸散出来!
与此同时!
“哇——!!!”
石坚怀中婴儿那穿透灵魂的啼哭,如同无形的引线,跨越空间,狠狠引爆了石屋深处另一个沉寂的火山!
躺在厚厚兽皮和毛毡下的石叶,苍白如纸的脸庞骤然变得赤红如火!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呻吟!搭在她手腕上的老医师,猛地感觉到那原本稳定下来的脉搏,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变得狂暴、灼热、充满了毁灭性的冲击力!一股远比之前精纯、强大百倍的熔火之力,如同被囚禁万年的远古凶兽,轰然在她濒临枯竭的经脉中苏醒、咆哮!
嗡——!!!
一股无形的、灼热的冲击波以石叶的身体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石屋内简陋的陶罐“啪”地一声碎裂!炉火被瞬间压灭!墙壁上凝结的冰霜瞬间汽化!老医师和旁边的妇人被这股力量狠狠推开,撞在冰冷的石壁上,气血翻涌,惊骇欲绝!
“石叶小姐!”老医师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这力量…太强了!强到根本不是石叶这具重伤垂死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这是…熔火之心的彻底觉醒?!在毫无准备、濒临崩溃的躯体中?!
石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下,无数道暗红色的熔岩纹路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疯狂地蔓延、亮起!刺目的红光穿透了包裹她的兽皮,将整个昏暗的石屋映照得一片血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纯净生命本源和毁灭性狂暴的高温,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她周身升腾、扭曲!
她的意识在无尽的灼烧痛苦和血脉深处某种被强行唤醒的、古老而强大的意志碎片中沉浮、挣扎!她“看”到了堡墙的崩塌,看到了石魁的狞笑,看到了巨狼的獠牙,看到了石坚绝望的守护,更看到了…那倒在血泊中、气息全无的魁梧身影!
石墨…死了?
不!不可能!
痛!好痛!
身体在燃烧!灵魂在撕裂!
力量…无穷的力量…毁灭一切的力量…
守护…必须守护…最后的…
混乱的念头、狂暴的力量、刻骨的悲痛和守护的执念,在石叶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疯狂冲撞、搅拌!她那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瞳孔之中,不再是往日的清澈或痛苦,而是燃烧着两团如同实质的、充满毁灭意志的熔岩之火!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毁灭欲望的尖啸,从石叶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伴随着尖啸,她身体内失控的熔火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轰——!!!
石屋那厚重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轰中,瞬间炸裂成无数燃烧的碎片!一道暗红色的、纯粹由狂暴熔火能量构成的冲击波,如同咆哮的熔岩洪流,从炸开的门口狂涌而出!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焦黑的沟壑,积雪瞬间汽化,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这道毁灭性的熔岩洪流,带着石叶无意识的、被悲痛和守护执念扭曲的狂暴意志,如同愤怒的天罚,精准无比地轰向了西墙缺口处、正扑向石坚和婴儿的数头巨狼,以及它们身后狂笑的石魁!
西墙缺口,死亡降临的前一秒。
石坚将婴儿死死护在胸前,战刀横握,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扑到眼前的、那血盆大口和森白獠牙!他甚至能闻到巨狼口中那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身边的战士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呐喊!
石魁脸上的狂喜凝固,熔岩之瞳中倒映出那几头即将得手的巨狼,以及唾手可得的熔火之心!他的骨棒已经蓄势待发,只待巨狼撕开最后的屏障!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那如同末日审判般的熔岩洪流,裹挟着焚尽一切的狂暴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堡垒深处轰然而至!
首当其冲的,是扑在最前面的两头巨狼!
“嗷呜——!!!”
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仅仅响起半声!那两头堪比牛犊的凶兽,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块,在接触到暗红洪流的瞬间,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覆盖着岩石般角质、坚韧无比的皮毛和肌肉,如同脆弱的纸张般,在极致的高温和毁灭性能量下,瞬间碳化、崩解、气化!连骨骼都未能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两团瞬间腾起的巨大灰烬和刺鼻的焦糊味,证明着它们曾经的存在!
暗红洪流毫不停滞,带着焚灭一切的余威,狠狠撞向后面几头稍慢一步的巨狼和它们身后的石魁追随者!
“不——!”
“救命啊!”
惊恐绝望的惨叫瞬间被淹没!又有两头巨狼和数名石魁的追随者,如同被飓风扫过的稻草人,在暗红洪流中瞬间化为飞灰!连渣滓都未曾留下!
石魁脸上的狂喜彻底化作了极致的惊骇和震怒!熔岩之瞳剧烈收缩!这力量?!这纯粹的、狂暴的熔火之力!强度甚至远超他自身!从哪里来的?!
他庞大的身躯反应极快!在洪流临身的瞬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胸膛、手臂上那些暗红的熔岩纹身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同样狂暴、却充满了野性防御意志的熔火之力混合着骨棒顶端的幽绿邪气,在他身前瞬间凝聚成一面厚重的、如同流淌熔岩般的暗红能量护盾!
“给我挡住——!!!”
轰隆隆——!!!
暗红的毁灭洪流狠狠撞在石魁仓促凝聚的熔岩护盾之上!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山崩地裂!刺目的光芒瞬间爆发,将整个缺口区域映照得一片血红!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状疯狂扩散!缺口处本就摇摇欲坠的碎石、木桩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掀飞!靠得稍近的、无论是石魁的追随者还是铁砧堡的残兵,都被狠狠抛飞出去,筋断骨折,惨叫连连!
“呃啊!”石魁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巨大的身躯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不受控制地“蹬蹬蹬”向后连退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冻硬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龟裂的脚印!他身前的熔岩护盾剧烈闪烁、波动,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一股灼热狂暴的反噬之力狠狠冲入他的体内,让他气血翻涌,熔岩纹身的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手中那根狰狞骨棒顶端,巨兽头骨眼眶中的幽绿光芒更是剧烈摇曳,几乎熄灭!
他熔岩般的双瞳死死盯着洪流袭来的方向——堡垒深处那间炸开房门的石屋!透过弥漫的烟尘和扭曲的空气,他隐约看到了一个被暗红光芒笼罩、悬浮在半空、如同火焰魔女般的模糊身影!
“是她?!”石魁的心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那个重伤垂死的石叶?!她怎么可能…也觉醒了熔火之力?!而且…如此狂暴?!这力量…甚至让他感到了本能的忌惮!
“吼!”幸存的两头巨狼夹着尾巴,发出恐惧的呜咽,退到了石魁身边,凶焰尽失。
石坚和他身边的战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那毁灭性的洪流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灼热的气浪让他们毛发焦卷,皮肤刺痛!他们惊魂未定地看着前方化为飞灰的巨狼和敌人,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堡垒深处那如同火焰之源的石屋,以及悬浮在门口光影中的模糊身影。
“石叶…小姐?”石坚的声音干涩而颤抖。是石叶?她…她救了我们?可这力量…
“呜哇——!”被石坚护在怀中的婴儿,似乎被这近距离爆发的、同源却充满毁灭性的熔火之力所惊吓,发出了更加尖锐的啼哭。他身上黯淡的熔岩纹路不安地闪烁,一股微弱的、带着守护意志的纯净熔火气息本能地散发出来,试图对抗那来自石屋方向的狂暴威压。
两股同源的力量,在混乱的战场上,隔着空间隐隐产生了对峙和排斥!
石魁捂着胸口,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手臂上因反噬而灼痛不已的熔岩纹路。他死死盯着石屋方向那悬浮的身影,又扫了一眼石坚怀中啼哭的婴儿,熔岩之瞳中充满了不甘、贪婪和深深的忌惮。
一个失控的、拥有强大熔火之力的石叶!一个纯净的熔火之心幼崽!还有一个虽然倒下、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后手的石墨(他下意识忽略了石墨的“死亡”)!
更重要的是,他带来的巨狼死伤惨重,追随者也伤亡不小。铁砧堡的抵抗意志虽然崩溃,但石叶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如同给残烬中投入了新的火种!
继续强攻?面对一个失控的、力量可能还在他之上的熔火觉醒者,风险太大!而且石墨随时可能“诈尸”…
“撤!”石魁当机立断,发出一声不甘却异常果决的低吼!他巨大的骨棒猛地一挥,指向黑风岭的方向,“带上受伤的!我们走!铁砧堡…哼!老子还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率先转身,撞开挡路的碎石,带着残存的巨狼和惊魂未定的追随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在缺口外的风雪夜幕之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风雪呜咽,卷动着焦糊的血腥味和尚未散尽的灼热气息。
西墙缺口内外,一片狼藉。燃烧的火焰在风雪中明灭,映照着遍地狼藉的尸体、焦黑的痕迹、坍塌的废墟。
石坚抱着啼哭的婴儿,呆呆地望着石魁消失的方向,又看向堡垒深处那悬浮在暗红光芒中、如同火焰魔女般的身影,最后,目光落在血泊中那具无声无息的魁梧身躯之上。
劫后余生?不,只有更加沉重的、冰冷的死寂和茫然。狼王陨落,魔女苏醒,凶兽退却却随时可能卷土重来,而怀中这纯净的熔火之心…是希望,还是更大的灾厄?
堡垒的悲歌,在风雪中,并未停歇,只是换上了更加沉重而诡异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