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室后，杨厂长即刻致电陈杨，让他过来一趟。
陈杨早已候在办公室，李主任正与他闲聊，笑意盈盈，显然尚未得知陈杨泄露歌曲之事。
或许，李主任知情后，非但不会责备，还会暗喜。
毕竟若陈杨新歌得以发布，也算有他一份贡献。
厂里阻止陈杨发表，才最令李主任不满。
听说厂长召唤，李主任停止攀谈，关切地问：“陈杨，厂长找你啥事？”
“他没说。”
陈杨猜测不过是老生常谈，无关紧要，但李主任询问分明是想探听消息，陈杨岂能轻易让他如愿？
“快去吧。”
李主任端起水杯，临行前叮嘱：“有难处尽管开口，该帮定帮。”
“好，多谢李主任。”
陈杨带上纸笔，前往杨厂长办公室。
果然，如陈杨所料，杨厂长提及的正是新歌创作一事。
杨厂长质问陈杨为何未经批准便将新歌提前泄露。
陈杨难以解释所谓的“预热”，觉得这种说法听起来像是借口。
察觉到杨厂长并未动怒，陈杨顺着厂长的思路说道：“杨厂长，我觉得这首歌没问题，是为庆祝轧钢厂十周年大庆而作。但我有个疑问，要是这首歌厂里不认可，那是不是就不能发布了？”
“哈哈！”
杨厂长笑出声，指着陈杨说，“我就知道你会不服气，也跟我一样认为这首歌应该发出去。”
“嗯。”
陈杨点头，随后补充道：“杨厂长，我唱的是个人版，咱们厂的大合唱版本完全不同。再说，您也知道，我这嗓子像破锣，唱什么都一个调。”
“一样的，一样的。”
杨厂长摇摇头，“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工作时别耍小聪明。这里是集体，不是学校。作为轧钢厂的一员，你的决定首先要考虑厂里的利益，懂吗？”
“是，厂长。”
陈杨立刻答应，不让杨厂长继续批评：“以后我会记住自己是第三轧钢厂的人，做什么都以厂里为先。”
“油滑！”
杨厂长叮嘱陈杨：“这件事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利影响，你要有心理准备。”
陈杨心想：影响不好无非是对钢厂领导，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不定钢厂工人都支持我这么做，毕竟这是他们的厂歌，自然更有归属感。
陈杨觉得无所谓，结果如何并不重要。他没提前通知就直接唱了，杨厂长并未强烈反对，这点让他感到轻松。
陈杨问杨厂长还有没有别的事，如果没有，他就回去工作。杨厂长让他坐下，似乎有事要说。
陈杨疑惑不解，难道是给自己介绍对象？他早就有了宋沁蓉，不想再接受安排。
杨厂长微笑道：“听说你有对象了，还为了给她长脸才唱那首歌的？”
陈杨急忙否认：“绝不是这样！”
在他看来，宋沁蓉绝非那种让人困扰的人。
陈杨从心底否定了这种说法，他认为宋沁蓉绝不可能是红颜祸水。
将此消息散布出去甚至传到杨厂长耳中，这用心实在恶劣！
对于这样的指控，陈杨直接反驳：“我确实有了女朋友，但她并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她本身就足够优秀，无需我通过这种方式为她争面子。”
随后，他对杨厂长表态：“杨厂长，请您放心，我明白纪律的重要性，绝不会因所谓面子而损害工厂利益。”
“我懂，我懂……”
杨厂长见陈杨如此维护女友，笑容更显，让他放松些：“我只是随口一提，又不是真的怀疑你，纪律固然重要，但私事也可以妥善处理。”
然而，陈杨的解释，杨厂长一个字都不信。
这不过是陈杨在为女友辩护罢了。
嗯，是个重情义的人。
“……”
陈杨意识到杨厂长已经误解，明白再解释也无济于事。
行吧，我就为了红颜一怒，确实没出息！
杨厂长也很疑惑，之前从未听说陈杨有女朋友，如今怎会突然冒出一位？
“进展如何？”
看着陈杨，杨厂长充满好奇：“以前没听你说过有对象的事，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刚认识的？”
“是的，刚认识的。”
陈杨坦诚相告，对杨厂长说：“前几天在学校谱曲时，章教授介绍了他的得意门生给我认识，我们初次见面便互相吸引，决定携手一生……大概很快就要结婚了。”
“这么快就要步入婚姻了？”
杨厂长有些意外，他与妻子结合起初是出于任务需求，后来感情逐渐加深，但从未提过所谓的“一见钟情”
。至于陈杨的情况，他也无从评判，只是觉得既然对方如此真心，那便随他们去吧。
思索片刻，杨厂长意识到自己已无话可说，再多言语反倒多余。他这才察觉到，陈杨看似温和，实则心思缜密，短短几句话便为自己设下了防线，这份手段远胜于他。
这孩子看似单纯，却有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看来过去未曾有人触及他的底线。
想到这里，杨厂长笑了笑，不再多言。此次交谈虽为工作，却让他对陈杨有了更深的理解。
“祝你幸福，能找到心仪之人不容易。”
杨厂长真诚道贺，“希望你们能够长相厮守……哈哈，这话或许说得太早了。但等你办喜事时，记得通知我一声，让我也沾沾喜气。”
“一定。”
陈杨点头回应，“替对方感谢您的祝福，到时候我们会好好敬您一杯。”
“哈哈，很好！”
看着陈杨认真又略带羞涩的模样，杨厂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杨行事风格独特，既非完全谨慎，也非全然不顾后果，但他总能让身边人和事井然有序，不留破绽，令人无从指责。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杨厂长对陈杨有了更深的理解，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他。
“行了，回去工作吧。”
杨厂长见陈杨已有对象，觉得不便多言。家里的安排终究抵不过个人选择，他不能要求陈杨放弃现任。
既然如此，不如不说。
挥退陈杨后，杨厂长提醒自己别过多干涉下属私事。他一向擅长区分公私，心中最挂念的始终是工厂事务。
“杨厂长再见。”
陈杨刚起身准备离开，忽又想起一事，对杨厂长说道：“厂长，即便您今日不来找我，我也有事要汇报。此事原由我和李主任负责，但他说除宣传外其他均不归他管，所以我斗胆直接向您汇报了。”
陈杨的话引起杨厂长的兴趣。
“哦？”
听陈杨描述，这应是生产相关事务。
生产方面的事，杨厂长起初有些怀疑陈杨的能力，但这事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最初将陈杨调来，主要是为了厂里的宣传事务。这些年轧钢厂虽取得不少成就，却因宣传不到位错失了许多展示机会，这才痛定思痛，将陈杨招至麾下。
至于其他方面的工作，杨厂长并不看好陈杨的能力。更何况，一旦陈杨在宣传上有所建树，难免被其他单位注意到。那时陈杨若抓住更高层次的发展机遇，又怎会甘心留在轧钢厂？
人人都想往上走，陈杨对轧钢厂也谈不上归属感。
尽管如此，杨厂长在交谈时依然保持一贯的客气态度，面带微笑问道：“何事？”
陈杨答道：“《国家》这首歌是为庆祝新华夏成立十周年而作，但我与曲作者交流后认为，作为生产建设单位的轧钢厂仅以此歌显得单薄。我想结合实际制作些工具，与歌曲一同为祖国庆生。”
陈杨的想法虽好，杨厂长却只能苦笑着摇头。
陈杨啊陈杨，你还太年轻，不了解厂里的实际情况。若研发新产品真如你所想那般简单，又怎么会到现在仍无成果？
不知该说陈杨无知，还是他对厂内事务知之甚少。
看来要全面培养陈杨，不能让他一直待在办公室。即便日后陈杨极有可能利用轧钢厂作为跳板离开，杨厂长仍希望这颗璞玉能在自己手中绽放光彩。
怀着这样的想法，杨厂长对陈杨说道：“陈杨，或许你不明白，为祖国庆生推出新产品一事，我们早已着手准备，历经许久，却始终未能拿出令人满意的成果，对此我们深感遗憾。”
确实很遗憾。
陈杨深知全力以赴却无法生产出合格产品的无奈，但他坦言对此无能为力。
从杨厂长的话中可以感受到，即便倾尽全厂力量，新产品仍未能问世。杨厂长显然也不看好陈杨能成功。
为了让陈杨更清楚情况，杨厂长举例道：“就像写歌，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写出好曲子的，没有灵感，再努力也是徒劳。”
“嗯。”
陈杨点头回应。
有些话果然还是别说出口比较好。
他要写歌的话，随时随地都能写出不少，当年在大杂院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杨厂长当真了。
这样也好，免得以后还有人来找他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