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慕婉那句清亮而决绝的“这个赌,我李慕婉……接了!”回荡在山谷中时,时间仿佛再次静止。
墨云真人那张总是温润如玉的脸庞,第一次,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苍白与……失落。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李慕婉那双燃烧着熊熊战意的、不容置喙的眼眸,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为了一声充满了无奈与苦涩的叹息。他知道,婉儿一旦做出了决定,便无人能够更改。
风行烈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他看着李慕婉,又看了看那个因为得逞而笑得愈发邪魅的夜无殇,心中那股无名火“噌噌”地往上冒,却又无处发泄。他恼怒夜无殇的奸诈,更……恼怒李慕婉的“不智”!这个女人,难道看不出这是那个魔头精心设计的陷阱吗?!
而柳如烟那双清冷的眼眸,则在李慕婉和夜无殇之间来回扫视,目光复杂。她似乎……从李慕婉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从未有过的决绝与……勇气?
“好!好!好!”夜无殇抚掌大笑,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欣赏,“小美人果然有魄力!本少主……就喜欢你这股不服输的劲儿!那……你我之约,便就此定下了!”
他说着,竟真的从袖中取出一支通体由不知名灵玉雕琢而成的、精致异常的孔雀翎羽状玉簪,那玉簪之上流光溢彩,竟是一件品阶不凡的魂道法器。他指尖魔气轻点,一道微弱的神念烙印便融入其中。
“小美人,”夜无殇将那玉簪递到李慕婉面前,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便算是我们的信物吧。你我各留一道神念于其上,虽无契约束缚,但你我这等人物,一言九鼎,想必……也不屑于反悔吧?”
他巧妙地将严肃的“血魂契”换成了一件暧昧的“信物”,既达成了口头约定,又用言语将了李慕婉一军,让她无法拒绝。这比冷冰冰的契约,多了几分撩拨,也少了几分压迫。
李慕婉看着那支流光溢彩的玉簪,心中微微一滞。她自然明白夜无殇的心思,但话已出口,她李慕婉又岂是言而无信之人?她冷哼一声,接过玉簪,同样留下了一道自己的神识烙印。
两道神识在玉簪中轻轻一触,仿佛有微弱的电光闪过,一种奇妙的感应,瞬间在两人心底建立起来。
夜无殇心满意足地看着李慕婉将那玉簪别在发间,虽然她动作略显生硬,但那精致的玉簪配上她清丽的容颜,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风情。
做完这一切,夜无殇才懒洋洋地准备登上魔轿,先行一步,前往那“万魂窟”去“布置”一番。
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之际,李慕婉却再次开口了。
“夜无殇,等等。”
夜无殇脚步一顿,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小美人这么快就想本少主了?还是……想反悔了?”
“赌约我既已应下,自然不会反悔。”李慕婉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她看着夜无殇,语气淡然地说道,“只是,在前往‘万魂窟’之前,我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做。”
“哦?何事?”
“我要……先找到我所有失散的同门!”李慕婉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在确认他们所有人都安全之前,我哪里也不会去!”
夜无殇闻言,眉头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但他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哎呀呀,小美人还真是重情重义啊。好吧好吧,本少主……便多等你几日便是。不过……”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试炼之地如此之大,等你把那些歪瓜裂枣都找齐了,黄花菜都凉了。不如……本少主再帮你一个小忙?”
他说着,竟从怀中又取出了那座散发着森森鬼气的“锁魂塔”,对着墨云真人、风行烈和柳如烟等人晃了晃,懒洋洋地说道:“你们不是想分头行动吗?很简单。你们各自留下一缕本命精魂给我,本少主便能通过这锁魂塔的秘法,大致感应到你们各自宗门弟子的方位。如此一来,你们寻人的效率,岂不是能大大提高?”
此言一出,墨云、风行烈和柳如烟皆是脸色一变!
本命精魂!那可是与修士性命息息相关的东西!一旦交予他人,便等同于将自己的生死命脉,都交到了对方的手中!这个夜无殇,竟然提出如此歹毒的要求?!
“夜无殇!你休想!”风行烈怒喝道,“我等岂会将本命精魂交给你这魔头?!”
“呵呵……不给也行啊。”夜无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你们……便自己慢慢找吧。本少主……可没什么耐心等下去。若是耽误了我们之间的‘赌约’,那……可就算小美人你违约在先了哦。”
他这是在用赌约,来逼迫李慕婉!
李慕婉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她知道,夜无殇这分明是在趁火打劫!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向沉默寡言的柳如烟,却突然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响起:“夜少主,不必用本命精魂。我百花谷有一种‘同心花引’之术,只需我等三人各自提供一滴精血,融入特制的‘寻踪花盘’之内,夜少主只需带着这花盘,同样能大致感应到我们各自同门的气息。”
她说着,竟真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古朴的、如同莲花般绽放的玉盘。
夜无殇看着那面“寻踪花盘”,又看了看柳如烟那清冷而坚定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冰山美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替李慕婉解围?
“哦?还有这等好东西?”夜无殇挑了挑眉,故作姿态地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懒洋洋地摆了摆手,“好吧,既然柳仙子都开口了,本少主……便给仙子一个面子。就依你所言吧。”
他这话,说得仿佛是给了柳如烟天大的恩赐一般。
柳如烟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他。她转头看向墨云真人和风行烈,道:“墨云道兄,风师兄,请吧。”
墨云真人和风行烈对视一眼,虽然心中依旧对夜无殇充满了警惕,但也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于是,三人便各自逼出一滴精血,融入了那“寻踪花盘”之中。
柳如烟将那吸收了三人精血、散发着淡淡光晕的花盘交给了李慕婉,低声道:“李道友,此物你拿着。若有发现,可随时通过此盘与我们联系。”
她的目光,在李慕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与……鼓励?
李慕婉接过花盘,对着柳如烟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柳仙子。”
至此,所有的分歧与争端,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风行烈和柳如烟,带领着各自宗门的弟子,向着一个方向先行离去。
墨云真人则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慕婉,又用一种充满了警告的眼神瞪了一眼夜无殇,最终还是带着洛河门的弟子,与紫竹凌一同,向着另一个方向,踏上了寻找同门的征途。
山谷之内,转瞬之间,便只剩下了李慕婉和夜无殇两人,以及……那庞大如小山般的炼狱虺奎尸身。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夜无殇看着那几队人马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容,他转头看向身旁那个神色复杂、默然不语的青衣少女,声音中带着一丝只有她才能听懂的戏谑与温柔:
“好了,小美人。现在……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